凌冽挑了挑眉。
乌宇恬风则笑嘻嘻地用笔虚虚画了两下,捏着嗓子学道:“喵——”
终于,凌冽忍不住,“噗”地一声被他逗笑了。
实在没了办法,凌冽摇摇头,重新从小蛮王手中拿回毛笔,知道今夜他这一篇本愿经是默不完了,便干脆作罢,吹熄了灯火、不给小蛮王时间,便翻身上了床。
“要睡便睡,哪这么多废话。”
“……”这话让乌宇恬风又憋了一阵笑:要睡、便睡?哥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弥勒榻三面都有围栏,围栏上面镶嵌着精致的纹绘瓷板,乌宇恬风看凌冽裹着被子,在那唯一没有围栏的一面缩成一团,便动了心思,将他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滚了一圈,换了两人里外的位置。
“霜庭哥哥快掉下去啦,窝睡外侧就好。”
凌冽被他这么一抱一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没当场惊呼出来,等脑袋靠到枕头,心里又愤懑地生出一些好胜心,他不高兴地撑起自己,借着力道一翻身,又来到外侧,“我睡里侧不习惯!”
“窝起得比锅锅早!”又换回来。
“我、我夜里要起来的!”凌冽将他踹回去。
“窝也要起来、很多很多次的!”乌宇恬风又将人给裹了回来。
……
前儿凌冽还觉得元宵同小蛮王斗嘴跟个稚童似的,殊不知这会儿的自己和小蛮王打闹,更是幼稚。两人滚来滚去,将整张大床上的被褥都揉成了一团,最后,还是体力、身形都有巨大优势的乌宇恬风胜利。
他气喘吁吁,从后拥着凌冽,两人墨色、金色的长发凌乱地缠绕在一起。
“嘿嘿,窝赢啦!锅锅睡里面!”
凌冽累得不行,元宵这床铺得太软,褥子太多热得慌,他蹭了蹭鼻尖上的汗,终于累极、无奈地用手肘捅了小蛮王一下,“松手,别这么勒着我!”
乌宇恬风见他确实发虚,便微微后撤了些。
凌冽困倦,却因为这点床帷内外侧的纷争,意外地想到了从前,他半阖着眼眸,喃喃道:“其实按着中原规矩,合该是我睡外侧的……”
“嗯?为森莫?”
“呼……”凌冽打了个哈欠,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时,凌冽还是七皇子,皇兄大婚那年,他刚足七岁。
七岁的男孩正是皮实的时候,他没有观完礼,便偷偷地寻了个理由溜出去,然后躲开了东宫侍卫的巡逻,混到了东宫的新房当中。说是新房,其实就是平日的太子寝宫,只是换上了大婚专用的拔步床。
那繁复的木床像一间精致的小屋,从两侧合上“窗户”后,还能在床铺和脚踏之间造出一道“回廊”。
凌冽好奇,便偷偷探了进去,结果玩了一会儿睡着,没主意太子妃已经被送了进来。他在懵懵懂懂间,似乎听见了宫中的教引嬷嬷在教太子妃规矩。
许多话,他作为孩子听不懂,但却记住了一样——
新妇嫁人,要记着睡在床的外侧,晨起不可懒惰,伺候夫君更衣后、还要记得拜见父母。
……
大锦婚俗,男妻亦是妻,自然也要守着这套夫妻之间的规矩。
凌冽长叹了一口气,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却还是喃喃道:“原是我嫁你,所以外侧本该归我的……”
乌宇恬风听着,神情却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又将凌冽紧紧地揽入怀里,然后他翻身,将凌冽摁着躺平,他自己撑在上方,看着凌冽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霜庭哥哥你在中原过得果然不好,不过,窝会一辈子待泥好的!”
凌冽眨了眨眼睛,反应慢了半拍。
乌宇恬风却闭上眼睛,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凌冽的脸颊,然后又翻身躺下来,挡在外侧、替凌冽掖好被角,“苗疆没有那样的规矩,以后,窝伺候霜庭哥哥。”
他轻轻拍着被子,在心里恨恨地想:中原人,简直荒唐!
洞房花烛夜,老婆腰都软了!还让人睡外侧,第二天还要早起伺候洗漱穿衣?!
到底懂不懂疼媳妇儿啊?
他满脸戾气,虽然知道凌冽讲的是旁人,但总就是忍不住代入他自己,他偏了偏头,骄傲地想——还是他们苗疆的阿哥知冷知热,中原人,就活该打光棍!
这次,凌冽后知后觉品出了什么,他看着那气鼓鼓、不知同什么置气的小蛮王,终于彻底放松,他侧了侧身,将自己埋入那宽阔、结实但很柔软的胸膛里,笑着说,“好,以后你伺候我。”
这一下,完全超乎了乌宇恬风的预期。
他僵了半晌,直到听见凌冽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后,才终于心脏怦怦跳地、缓缓双手揽住了他的哥哥,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脑袋贴着凌冽的发顶,他翘着嘴角做了个唇形:嗯,我一定伺候好你。
两人相拥而眠,睡了片刻,乌宇恬风却清晰地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翠眸中闪过一丝杀意,闪电般出手,准确地捏住了来人的脖颈。
那人手中还捏着一根闪着莹莹蓝光的毒针,针尖距离凌冽的太阳穴只有那么三五寸距离。乌宇恬风眯起眼睛,一把卸了对方下颚,然后慢慢起身、从床上挪下来,没惊动凌冽、捏着对方的脖颈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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