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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_观乎【完结】(52)

  之前在郑禹遇刺一案中,御史台参与了三司会审,最后那个“自裁”的结果很难说没有御史台的授意。

  季别云心中有数,面上却恭敬道:“多谢段中丞,下官只是凭运气胜出而已,不足为道。”

  他不怎么会说这种官场上的客套话,全身上下都觉得难受,心想这二位千万不要再拉着他寒暄了,再寒暄下去他怕自己会冷场。

  幸而宫道尽头就在不远处,走过这一段路之后季别云立刻拜别过御史中丞与丞相,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永安门完全显露出来,比夜里更加气势宏伟,恍若天家威仪的化身。

  季别云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进宫一次让他身心俱疲,而且与打斗之后的疲惫不同,这是一种更为无力的倦意。

  他赶紧走回马车,刚坐进去便摸上腰间的腰带,打算动手解下来。

  徐阳连忙把他手按住,问道:“你脱衣服做什么,待会儿还得骑马游街呢。”

  他一愣,“又不是考中了状元榜眼,游什么街?”

  季别云从没听过这项传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徐阳也被他问愣了,“你不知道?估计这会儿外城御街上已经等着不少百姓了。”

  “百姓又不是没事儿做,怎么要来看这个啊……”季别云往后一靠,“我能不露面吗,就在马车里行不行?”

  他看见徐阳面露纠结,赶紧卖惨,“衣服太重了,把伤口又压裂了,真的疼,不方便骑马。”

  “……倒也没有规定必须要露面,”徐阳瞥了一眼他右肩,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到时候把帘子掀起来,至少让别人瞧一瞧你的脸。”

  季别云勉强答应下来,只要不让他骑着马在御街上耀武扬威就行,想想那场景他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外驶去,季别云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才又开始解衣。不过这衣裳穿起来复杂,脱的时候也麻烦。他好不容易将最外面的深衣脱了下来,正与第二层的袍子斗争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听见外面的车夫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与徐阳对视了一眼,问道:“徐兄,我们这还没出内城吧,哪儿来的人拦车?”

  徐阳摇了摇头,倾身掀起了车帘。

  然后季别云就与那位避世多日的高僧对视上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穿好衣裳,还是先让徐阳将帘子放下去。

  总之他陷入了难得的局促之中,一只手还拉着自己半垮下的衣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观尘依旧云淡风轻,不慌不忙地朝他们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季施主,徐施主。”

  听见这和尚温润的嗓音之后,季别云终于回过神来,将衣领拉好之后开口道:“好巧,竟与大师在这内城中遇见了,我还以为大师在悬清寺事务缠身,一刻也离不得。”

  他这话说完之后观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徐阳没忍住笑了一声,又立刻憋了回去。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他道:“看不出来,你还会阴阳怪气呢。”

  季别云抿了抿嘴,不肯承认自己确实在阴阳怪气。他其实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生气,更多的是疑惑,疑惑这和尚怎么突然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躲着他。

  在别苑休养的那六天里,他还想过是不是悬清寺出了事情,托徐阳遣人去悬清寺传了话,问候观尘平安。结果观尘连回信都没有,仿佛与他断绝了往来。

  僧人像是丝毫听不出他的语气似的,神态自若道:“贫僧来祝贺季施主一朝登阙。”

  季别云皱起了眉。

  他怎么从这句平静的话里也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观尘竟还有这本事?

  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徐阳,想要求证,但徐阳只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一位僧人拦在马车之前,这情形实在不太好看,季别云深吸一口气,对着观尘问:“那大师也祝贺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和尚竟然面不改色答道:“贫僧还想去季施主新宅看看。”

  ……好厚的脸皮,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季别云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只憋出四个字:“你上来吧。”

  也不是出于心软,他只是想看看观尘到底要做什么,绝没有出于心软。

  观尘登上马车,坐在了还空着的那一边,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

  僧人身上的暗香又一次飘到了季别云面前,勾起了之前在悬清山的回忆。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没那么坚硬了:“悬清寺近来安好吗?”

  马车再次出发,轻微摇晃间僧人看向他,答道:“一切都好,施主那间客舍的布置仍留着。”

  季别云解衣的手一顿,压下心中的动容,垂眼专心致志地脱掉外衣。他艰难地将第二层外袍也解开,右手却因为疼痛,不便从袖子里抽出来,只能用左手一点点地将衣裳从右肩上拨下去。

  再里面便是一件窄袖窄身的淡青单衣,右肩的位置的确染上了少许血迹。

  观尘静静地看着少年。

  他见过数不清的香客,看人也向来很准。那些跪在佛像前久久不肯起身的人,大都背负着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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