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着眼眸，木然地摇摇头，万里举起葡萄糖袋猛灌了自己两口。那架势，像是干了两瓶烧刀子似的。
萧玘没有说话，走到一边，兀自掏出手机打电话。
慕凛透过门口的窗望进去，余心乐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整个人消瘦地脱了相，还透着股死气。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在他身边一坐一站，憔悴的面容跟余心乐很是相似。
里面的妇人注意到了慕凛，眼神示意身旁的男人来给他们开了门。
“请问你们谁是柳前川先生吗？”
男人眼神晦暗，看到慕凛和萧玘的时候却燃起一丝光亮——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救命稻草。
然而，那只是错觉。
慕凛本能地退了半步，而萧玘沉默着摇摇头，歉疚道：“抱歉，我刚刚试过了，联系不上他。”
男人低下头，嘴角荡漾开一丝苦涩的、纯乎是出于礼貌的笑意：“我知道了，谢谢，请进来看看他吧。”
一道灵光闪过慕凛脑海。
“等等！我……我……”慕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飞速跑进了一旁的杂物间，再出来的时候身形竟然同萧玘一般高，面容也坚毅了许多，俨然是柳前川的模样！
“快，快，你快进去。”余老先生感觉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但是他不在乎了，奇迹、幻觉……是什么都行，只要余心乐看见能高兴，无所谓的，都无所谓的。
慕凛进去之后，余夫人捂着脸急急忙忙出来了，她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就开始哭，余老先生抱着她，默默摘了眼镜抹泪。
萧玘站在万里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仰头，将一整袋葡萄糖水喝完了。先前那台手术做了13个小时，期间，他作为主刀不吃不喝，已经饿坏了。生理上，已经饿极了，心理上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萧玘，陪我走走行吗？”
“嗯。”
把干瘪的糖水袋子塞进垃圾桶，万里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按电梯，下楼，萧玘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萧玘以为他会到外面去散散心，没想到万里居然来到了妇产科。
透过婴儿房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酣睡着的粉嫩小生命。
“医院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今天轮到咱们的朋友余心乐了……呵。”万里含着泪，眼神迷离，明明只喝了点葡萄糖水，却像是醉了一样。
“可是，也是这个地方，每天都可以迎来很多小生命的降生，可以救治很多人，好像也就不那么讨厌了。”所以，每次他面对脑癌晚期的患者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都会来妇产科看看，他想听听新生儿的哭声，那是希望的声音，可以冲淡绝症患者亲属哭嚎中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同样是主角，我笔下，耽美老攻的光环会比言情男主的光环强，因为，我怕但凡他的光环弱一点，就扛不住世俗了。
第293章 蜡炬成灰泪始干
“我好想嫁给你啊，爸爸妈妈都答应了呢，可是，我等不到那天啦。”
垂死之际，他所剩不多的几分力气，都用在了这句话上，没有任何停顿，流利地坦白了积蓄多时的所有爱意。
“不，你会等到的。乐乐，听着，你只是先走一步，去布置我们的家。”慕凛拉着他的手，俯身轻轻抚着他干枯的发梢：“在那里等我，等等我，好吗？”
幽蓝色的灵力凝聚在指尖，慕凛抬手在余心乐的眉心轻点。
病房的灰白焕发了色彩，令人麻木的消毒水味淡退，他闻到花的芬芳。
已经好些天没有闻到了。
低头一看，脚下是茵茵绿草地，孩子们从他眼前奔跑而过，他忍不住嘱咐：“慢点跑，别摔着。”
“好的，余老师！”孩子们嬉笑着回应。
在草坪的尽头，操场的对面，他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柳前川站在红旗下，身姿如旗杆一般挺拔，正冲着他笑。
“嗨！”
他挥手向他打招呼，那人却一眨眼不见了。
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
他拔腿狂奔，像是夸父越过山海追逐太阳，像是一阵风追逐月亮。
跨越山海，穿越生与死的交锋，去往美梦的终点……
“余心乐先生，请问您愿意——”
“我愿意！”神父还没念完，余心乐便朗声回答了。
余夫人嗔怪他：“这孩子，都说了要矜持了。”
余老先生呵呵笑着：“儿子大了，不由娘啦。”
“那么，柳——”
“我也愿意！Yes，Ido！呜呼~”
神父的表情尴尬了一瞬，看着新人幸福相拥，他含着祝福的笑意为他们鼓掌。
“这是什么？”
“结婚证啊！同性恋合法了啦！”
幸福，定格在他们高举结婚证，以合法夫夫身份站在阳光下，站在滚滚红尘中的那一刻。
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意，余心乐了无生气的瞳孔逐渐涣散。
慕凛平摊手掌，轻轻从他额上抚下来，为他合上了眼眸。
去吧，去往远方吧，在浩瀚星空中寻一隅静谧，先把你们的爱巢布置起来，他会来的。
等一等，他一定会来的。
爱，一定不会缺席的。
合法，也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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