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忆起往事发笑,再看皇帝时,刻着岁月痕迹的眉眼里,又成了温软。
当年的虎女,如今也修成了蔷薇。
皇帝搂着她的腰,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的确不是大事,只不过是他那个向来聪明的儿子,一大早就去找他,先说自己年幼,不想娶妻。
这倒好说,可他又说,要效仿贤士,去各地探查风土人情。
皇帝当时还在苦口婆心的劝他:“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身为太子,不坐镇东宫,反倒要去各地云游,若有人起了歹心,那就是动摇我大周根基!”
他不同意,谁知陆昭白只有一句:“君在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远,更不知百姓疾苦,此非仁君。”
这话一出,皇帝就冷了脸,气得摔了杯子:“你是觉得朕非明君?”
陆昭白倒是平静的很,不闪不避,目光坚定:“儿臣敬仰父皇,但怕自己不是。”
最终,皇帝还是被说服了。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君子行万里路,方能不被谗言所迷。我只是觉得……儿子大了,怕护不住他。”
皇后看他这模样,哪儿还不懂,无声弯唇,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不能护他一辈子。你我都不能。”
况且,她也赞成陆昭白出去走走。
大周并非表面上这么太平,天灾人祸,国祚不宁,皇帝是仁义之君,可有些时候,治国不能全靠仁义。
她无意褒贬夫君政绩,只是轻声说:“让他去吧,鹰飞长空,必从悬崖上。”
是跌落还是飞起,得看他的命。
……
陆策知道陆昭白跟皇帝吵架的时候,人就在东宫。
他焦灼不安的等在门口,却迎来了一张笑脸。
不过笑脸看到他就绷着了:“做什么?”
陆策挨挨蹭蹭的过来,欲言又止,跟着陆昭白一路进了殿内,见人抓着茶盏喝水,忙得递帕子。
陆昭白接了擦嘴,随手扔给他,人又进了内殿,陆策又尾巴似的跟了进去。
他不说话,陆昭白也不搭理他,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
这下陆策终于慌了神儿,抓着他的衣服,吭哧了半天才问:“殿下,要,要做什么去?”
这是把皇上惹生气了,要把人赶出宫吗?!
陆昭白睨了他一眼,懒懒的开口:“父皇着我出宫,微服私访。”
他将事情美化,陆策定了心,又骤然瞪大了眼:“出宫?”
说着,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我,我能去吗?”
陆昭白有心逗他,把人推开:“不能,孤对你的好是施舍,现在没了。”
陆策茫然看他一眼,又小狗似的扑过来,攥他的衣角:“别吧?殿下,我知道错了!”
他急的一头汗,陆昭白把攥出印儿的衣服从他手上抢救出来,不预备搭理他。
谁知才抬脚就听咚的一声。
他一回头,就见陆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方才那一声就是膝盖磕的。
“嘶……”
陆昭白那点戏耍人的劲儿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和心疼:“膝盖不要了?起来!”
陆策不起来,还要仰头看人:“殿下,我错了,带我……”
“带带带!”
陆昭白带着火气把人从地上扽起来,深吸了口气,到底没骂出口:“我看看膝盖。”
陆策一听他要带自己,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被陆昭白一瞪,瞬间收敛,乖乖的给人看膝盖。
红了一片,估计到不了晚上就得变成淤青。
他没忍住,在陆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换来人满足的笑:“谢殿下。”
陆昭白那点火气就变成了无奈的笑:“傻子。”
……
傻子到底如愿以偿的跟着陆昭白出了门。
起初陆策真以为陆昭白是微服私访,后来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除却四个暗卫,明面上出行的只有他们二人,不住驿站,不走官道,不于官府打照面,他们只拿着一本通关文牒,扮做一对读书郎,不过半年光景,脚步已经丈量了大周北面的国土。
他们去吃过边关的沙子,也险些在大漠里迷失。
所经之处,有富饶的膏腴之地,也有贫瘠的民不聊生。
他们居无定所,但与京中联系未曾断绝。陆昭白隔三差五就会送信去京中,除却各地见闻,还有他对此处的见解。
陆策始终跟在陆昭白身边,他们二人一文一武,抛去暗卫也安全无虞。
风餐露宿惯了,连陆昭白都黑了点,但身体倒是比之前还强壮些,有时赤身洗澡,陆策替他搓背,还会忍不住晃神儿。
冬月底的时候,陆昭白和陆策启程预备回京。
他们五月底出来,如今已经半年,眼见得临近过年,皇帝给他寄来的信里,日渐暴躁。
能将速来以温和仁善著称的大周皇帝逼到这地步,陆昭白可谓孝子。
回去的时候,他们依旧没走官道,不过因着天降大雪,难得在途中,去了城中客栈留宿。
结果就惹上了事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陆昭白见一处高楼人多,拉着陆策去凑热闹,然后被绣球砸中。
也不算砸中,实在是陆昭白手欠,看见红绣球,抬手就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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