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就好像被火点着的羽毛,热烈而轻盈的划过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如此绚烂。
最后却跟着他迷茫而混沌的半生一起,慢慢的、慢慢的都沉寂下去。
冬天的夜很长,他就这么跪在雪地林间,仍由雪慢慢堆积。
他忽然觉得,仇恨似乎也变得虚浮了,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
唯独膝下的雪,这么冷,这样钻心的痛。
那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连别人身上的伤口都不忍心看,如何能磨断了绳索,碾碎了骨头,一个人拖着那么长的血迹,一直爬到林子边缘的?
他会哭吗?
他会恨我吧。
............
一夜过去,天光破晓。
雪将那些狰狞的痕迹轻轻抹平,沈山南半边身子陷在其中。除去内力,他的身体甚至比不上路边残喘的乞丐。
体表温度降到一定程度,以血肉为食的蛊虫开始反哺,给这位经常不拿命当命的宿主续上一口气,让他能继续挣扎。
不知又过去多久,他终于动了,膝盖像废了似的使不上劲。他常识数次都没能站起来,于是索性翻身坐着,摸起那柄捡到的漂亮匕首,面无表情的给自己腿上割了几刀。
匕首纯粹是败絮其中,不知少爷怎么用的,已有些卷刃了。他的手也是麻的,第一次甚至没有割破僵硬的皮肤。
好在旋即血便溅射出来,泼在洁白的雪上,一点点染红。
他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片刻后伤口竟渐渐止住,凝出了一种灰白色、网状的痂,痂块飞速变黑变硬,旋即脱落,被新生的肉色代替。
沈山南没去看,伤口出现后,蛊虫自然就转移了目标,令他能够缓缓站起。
他走的很慢,但依然是向着武林盟的方向走去。
就像一只逐光的飞蛾。
就像是本能一样。
..................
..................
“长留呢?”贺敬之看那边兵荒马乱插不上手,将齐牧拽到一边:“神机门唯一的传人他不要了?”
齐牧冷漠:“神机门?不是被您剿了吗?”
贺敬之摸了摸鼻梁,尴尬道:“传那小皇帝大战三千佳丽的话本都屡禁不止呢......”
怎么都不知道曲线救国一下的。他刚答应只要神机门从此解散,恩怨过往一笔勾销,那边直接自废了一身经脉以“谢王爷恩典”。
好家伙的,他都吓懵了好么。
那可是夏长留啊,武林第一神医,才惊绝艳,机关术独步天下——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看您在这儿吧,”齐牧低声给他出主意:“要不您麻溜的......远点儿。”
贺敬之怒目:“反了你了!”
然而无法,他在武林盟等了一个晚上,眼见夏家小少爷一双手难救回来,只能摸了摸胸口,静悄悄的回驻扎城外的军营去了。
他走后一个时辰,夏长留敲响了房门。
他确实不能亲自动手,但就像全盛时的阿索娜也敌不过废了武功的长留先生一样,此人本身就是死局中的变数。
其他人都被遣散出去,春末在他的指示下施针,初夏配药。
他这两年性子越发懒散,手段也温和了不少,只有用药时还依稀能见当初喜用峻猛毒剂的影子。从褚言的金翅虫身上“借”了点毒,将少爷的手裹好,悬在水浴上湿蒸。
做完这些,不知为何,也没提要走。让初夏将他的躺椅搬来,自己在门口例行晒太阳。
夏亭巴不得捧重金万两请他住进家里来,自然不会赶人。得到示意后立刻冲进房间,褚言随后。等不得多一会儿,便见夏知之眼睫微颤,懵懵懂懂的醒来。
“哥......?”
夏亭差点跟重彩一样,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恩,我在,别怕。”
小少爷迷迷糊糊冲他笑:“没有怕啊。”
挺胸!就很勇敢!值得给自己点赞!
夏亭深吸了一口气,绷紧咬肌,转过身不知道该怎么抑制这股涌上鼻尖的酸涩,只能红着眼睛疯狂瞪褚言。
褚言:..............
老子忍了!!
夏知之还晕乎着,有些不甚清醒。夏亭摸摸他的头,他蹭了一下,反倒安慰夏亭:“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一点疤算什么......”
夏亭简直哭笑不得,只能让他再睡一会,起来手就不疼了。他半阖着眼不肯,问:“南南呢?”
他好像在梦里看见南南了,就在感觉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南南的内力很暖和,也很熟悉。
夏亭:......
他看向褚言,褚言看向房梁,房梁十九茫然。
沈山南?
他没回来吗?
恩???
几人面面相觑,夏亭只能安慰:“他,他马上就过来,你睡一觉就能看见了。”
小少爷含糊道:“他是我媳妇儿,不要欺负他。”
夏亭:“......恩。”
“他好痛......好黑.......”小少爷意识糊涂的很快,吐字几乎都听不清了,一直重复:“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关系......”
等再次入睡,夏亭给他换了药袋,扭头出门。
他有些直觉性的在意知之方才强调的话,但是现在人都不清醒,只能将疑惑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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