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鸦雀无声。
许久,宋清明又昏睡过去了。
赵锡悄悄出了屋门,一拳锤在廊庑的柱子上,撑着额头一遍遍捶打着自己,宁荣隔着厢房的窗子,静静看着。
“他的腿怎么了?”
“被晋王打的,还好骨头没断,休养几天能站起来。”秦守坐桌旁饮下凉了的茶水,只觉得心头窝着一口气。
“他还能看见吗?”
“要看毒素清出多少,但是,”秦守低下头,“看他醒来这个样子,应该是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什么意思?”宁荣皱眉,“不会瞎但是也不能完全好?”
秦守抬起头,“他的骑射本领,整个大武能胜过他的又有几人?他十六岁的时候,春猎一箭能射中飞翔的大雕,可如今他才二十几岁,恐怕就要连五十步的箭靶都看不清了。”
宁荣的指尖悄然一颤,心悸着说不出话。
“死了并不可怕,一个人瞎了也没什么,可当他发现他再也做不好他最擅长的事情的时候……”秦守垂眸,“那种痛苦,比死了还要难受。”
床上,宋清明缓缓睁开了眼。
夜晚悄然降临,但是对于宋清明来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大的差别。屋子里依然是静悄悄的,或许有人守着,只是不敢在他身边发出动静,唯恐刺激到他。
他撑手坐起身。
“怎么了?”耳旁是赵锡的声音。
宋清明摇摇头,“躺够了,再躺着也没意思。”
“大军已经攻下延城,吴王业已投降,壮武将军如今要乘胜追击收复河西,他们都以为你是率军进城后受的伤,很想见见你。”宁荣忽然出声,“这是你想听的吗?”
“这时候聊什么军务啊,多无趣。”秦守倒了杯茶水,走过来递到宋清明唇前,“喏,温的。”
“少爷想出恭吗,这里有痰盂。”
“出什么恭,你们是真不把秦守当女的。”安和的声音由远及近,拉着秦守就要往外走。
宋清明忽然低下头笑了。
“咋回事啊老兄,咋还笑起来了?”秦守摸上他额头,赵锡一拍她手。
“没事,”宋清明扬起唇角,“只是没想到你们都在。”
“哼,本军医还真放下话了,不把你眼睛治好,我秦守就跟你家王爷姓!”
“秦守,本王可是皇姓。”
“喏,王爷和郡主也是一个姓。”有望小声补到。
宋清明倚着床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嘴地在周围漫聊,连赵锡也少见地多话起来。一时之间,好像心中也没那么郁结。
烛影幢幢,烛火在窗台边上明灭跳动着,宋清明微微眯起眼。
“怎么了?”赵锡察觉出他不对,摸上他面颊。
“赵锡,那边,是有个烛台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那处,面面相觑。
“天爷保佑,少爷,你,你能看到了?”有望试探问道。
他眯起眼,费劲看去,“有一点光。”
几人都高兴起来,安和坐在桌旁,弄不明白他们都在兴奋些什么,然而眼中却不知觉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少爷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清明问了时辰,一直到夜深时,将他们都赶了回去,秦守安和回了内院,有望说要留在门口守着,赵锡理所当然地脱下外袍挤进被窝,但又被宋清明请了出去。
“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赵锡目光深沉,抓起他手摸着自己脸,“是本王的皮相不讨宋将军喜欢了?”
宋清明摸上他的眼唇,仰脸在鼻尖落下一个吻。“一直喜欢的紧。”
“淫贼,那本王今夜大度,让你得逞一回。”
“你不用担心我。”宋清明笑了,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赵锡,想必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现在连耳尖都是红的。“只一晚,我一个人可以。”
“那好。”赵锡最后抱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我睡在隔壁厢房,有事便喊我。”
“好。”
月斜窗纸,更漏声断,宋清明就这样如雕塑般静坐在床头,一夜未眠。
只等到烛火都燃尽了,白色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他缓缓睁开眼,窗边微微发着亮。他抬手捂住右眼,世界一片漆黑。
他又放下手,窗边仍在微微发着亮。
宋清明从床上起来,半摸索着拿起木挂上的衣裳,一件件穿戴在身,他梳起头发,戴上发冠,又披上鹤氅。
只等一切都准备好,他拿起墙上的弓箭,缓缓打开屋门。
门边,有望正睡着,他果真在门口守了一夜。
宋清明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到晋王练武的院子里,大雪积满了庭院无人打扫,五十步的箭靶还架设在原处。
他取出乌龙铁脊箭,将铁弓拉满,箭引弦上,姿态完美至无可挑剔。
然而箭靶在他眼中,却是模糊一团。
宋清明瞄准再瞄准,一直到手心出了汗,远远地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宋清明!
咻——一声,箭离弦去。
他猛然扔掉弓弦,充耳不闻,大步往箭靶走去,宁荣冲上来拉住他,“你清醒点!”,他又甩开宁荣的手。雪积得很深,他跌倒在雪里,他又爬起来,往箭靶走去,一直到摸到箭靶,他伸着手一点点摸过箭靶,然而只有从前练箭留下的凹坑,没有一支长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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