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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成第二次摸进将军府了。
这里守卫依旧疏松,角落里的侍卫甚至偷偷闭眼假寐。
云成绕过院子里一片药田,轻轻敲了敲唯一一盏亮着灯的卧室,里面沉默片刻,道:“请进。”
云成推门进去,站在门边跟他打招呼,举了举手里的纸和笔,示意自己并非有意夜闯。
沈欢坐在椅子上,裤子撩起露出膝盖,上头搭着两块湿漉漉的毛巾。腿旁边搁着木盆,盆里是黑漆漆的汤水。再旁边则架着一座小炉,上头蹲着的药罐里正咕嘟咕嘟冒着冒。
他望着云成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若不来,你明日交不上这东西,怕会更惨。”隔这么远云成都能闻到苦味,云成忍不住皱眉,“你还会自己熬药呢。”
“早年学过一点。”沈欢不欲多说,用眼神示意对面的椅子,还有脚下的木桶,“有失远迎,天寒地冻,请你泡脚。”
时间已过二更天,赵宸贺却睡不着。
晚上的时间过得长而慢,云成现在还不来,八成是不会来了。
他一边想着他,一边怀念昨夜酣畅之后的好眠。
回忆得越多、越细,他整个人就越精神越活跃,心底像燃着一把火。
卧室的灯久久不熄,直到守夜的侍卫悄悄进门,替他把灯吹灭,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望着顶发呆。直到外头新更声响起,被失眠折磨的神经才渐渐沉寂平静,逐渐浅睡过去。
差两刻钟卯时,江夜犹豫地轻轻敲响卧室的门。
不等他推开,门就自动向内而开,赵宸贺官服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江夜打量着他,小声跟在他身后:“爷,早饭去吃馄饨吗?”
赵宸贺绷着脸,有些阴郁:“不去。”
江夜不敢继续揣测,一直守着他上了车,才听他在车内克制地说:“上朝。”
这个时间上朝虽然不算最早,但已经超过大部分官员,比他自己平日习惯出门的时间更是罕见的勤谨。
江夜察觉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危殆感来,吩咐车夫快些起步。
到了大殿外,赵宸贺环视四周,没见到云成的人。
倒是凑在一块商量事的御史台一群人没料到他能来得这么早,惊讶之余破天荒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赵宸贺提起一点兴趣来,哼笑了一声:“诸位大人也早,吃早饭了吗?”
有些答吃了,有些答没吃,情景竟然难得的融洽。
赵宸贺嘴欠,又感慨道:“想必季大人也没吃,这么冷的天儿在家窝着,真让人羡慕。”
这风凉话专戳别人心窝子,御史台的脸色一齐剧变,一个塞一个的青白交加。
卯时二刻,云成姗姗来迟,几乎成了最后一个到场的。
赵宸贺没来得及找他的茬,因为紧接着天昌帝就到了。
长鼓敲响,百官肃正,依次而入。天昌帝今日穿得略显单薄,手里捏着个暖炉护手,显得精神气很好。
御史台来不及说话,沈欢已经举着抄录好的罪责书内容跪在大殿上。
“臣有罪。”他垂着头,手高举在顶,声音仍旧寡淡,“昨夜通宵达旦,也只抄到了一百二十页,请皇上过目。”
大约一百二十页并不算少,一向较真的御史台竟然都没有吭声。
福有禄将东西取走,送到龙椅一旁。天昌帝接在手里,粗略翻过几页,点评道:“字迹清楚,态度尚可。”
“不错。”他把那由一沓纸装订成的册子扔回福有禄手里,“希望沈少府记住教训,往后谨慎收敛。这册子就带回家吧,以供时常翻阅。”
沈欢一动不动,仿佛每一根骨头都长在了地上:“是,叩谢皇上隆恩。”
这事告一段落,工部出列道:“针对这次秋收西南突现蝗灾一事,拟定的名单昨日已经上交,不知为何皇上未批复?”
“尚在斟酌。”天昌帝答。
工部沉默下去,云成作为新人代表户部出列:“前段时间廷尉大人在南三省斩了三位盐铁司,也需要尽快选提新的人员,以同户部对接。”
赵宸贺看向云成,但是云成根本没看他,他目视前方,站得很直。
他作为三品户部侍郎,有朝会参议的资格,但位置绝不会靠前。
好比此刻已然出列的他,大殿门侧的窗棱被晨曦微光打下的阴影都能放肆打在他后肩上,看上去很沉,像背负着什么沉重的物件。
赵宸贺昨夜没睡好,现在猛地看到他,额角都跟着反射性的抽痛起来。
大概他的目光过于别树一帜,云成垂眸的时刻瞳仁微微一转,短暂地看了他一眼。
一闪而逝地对视将中间隔的近百官员都化为无形的风,赵宸贺看不懂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却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其中嘲弄般的豪恣。
那是一种势必将人拿捏于股掌之中无声的狂妄。
赵宸贺在这一刻断定,他昨夜是故意爽约。
“不着急,可根据年终考评来晋升,名单先递上来。”天昌帝道。
云成低了低头,用他一贯纯良的声音说:“若是京中外派,恐怕压不住南三省的土匪,若是直接提拔,又担心官匪勾结的事情复发,名单暂时还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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