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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_池也池【完结】(55)

  至于其他人,他们这些捻了债欠了恩的,林林总总不尽人意却为虎作伥的,总会下地狱。

  沈宓握着伞柄的指节发白,他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挪开了放在闻濯身上的视线。

  但那人仿佛就是不依不饶,非要过来招他——

  “沈序宁!”趁着他回神微愣的时机,闻濯立马把手上才搓好的雪团,朝他袍子上砸了过来。

  想必他并非真心想要将沈宓砸的吃痛,那雪团飞到一半,便散成了零星小块,簌簌落到沈宓的长袍上,也只沾了几两浅痕。

  沈宓被他惊得愣了愣,回过神来便一脸不耐:“殿下年方几何?”

  闻濯不答,继续垂眸在梅树底下刨着雪,揉捏成一团实的,待成出个圆形,便乐此不疲地继续往不远处的沈宓袍子上砸。

  一来二去,沈宓教他闹得烦了又懒得跟他计较,握着伞柄转身便打算回屋煮茶,届时闻濯又砸的更凶,还起身前去拉他。

  沾了雪的鞋底湿滑,落上地砖的时候,难免会出些站不稳的岔子,沈宓这厢才收伞,那头闻濯便伸出了不让他安宁的手,将他狠狠拽了一把。

  随即两人果不其然一同压着纸伞,扑扑滚到了雪地里。

  沈宓抬眼,便瞧见闻濯凌厉又剔透的双目,他满头是雪的两手撑在他耳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边含着盈盈笑意。

  看来是没怎么摔疼他。

  沈宓皱眉推了他一把,想翻身起来,却又教他重新压了回去。

  “殿下这是做什么?”

  闻濯说不清。

  兴许这发乎情也越礼的念头,早在当日聊赠他那一枝春的时候,便悄然生长了出来,原本还能再藏一藏,只是在这过年时节众人皆欢喜的对比之下,他受的落差实在太过难熬,便藏不住,也不想藏了。

  今日前有同眠一屋,后有羹汤里的糖桂花,再而后有红衣美人,漫漫雪色迷人眼,他便也想学着沈宓疯他一回。

  他敢说,沈宓也想疯。

  “沈序宁,你真是…”

  沈宓刚想问一句“什么”,便教他倏然覆上的两片唇给压去了话音。

  暗香疏影、寒风簌簌。

  有那么一瞬间,沈宓鼻尖充斥着醉人的桂香,清冽的陈茶香,和浓烈的梅香,这三者天地间大雅之物,一时争先恐后地夺取他三魂七魄,教他卧在这一片冰凉雪地里动弹不得、清醒不得。

  他不禁在想,到底是谁疯了。

  而闻濯想的比他更多,他想过去近十载封于深寺,不得世间真烟火,他想今朝,身居权位天下唾手可得。

  他想彼时,烟迷花欲的沈序宁是人间真绝色,还想…侥幸地想,这真绝色此刻卧在他的怀里,教他沾染上了人间真烟火。

  不知不觉间,他发上的雪融化成水落在沈宓眼上,不由得唤醒了这位绝色离身出走的魂魄,沈宓随即横眉冷眼,不下半分情面地挥开了有些意犹未尽的摄政王殿下。

  他匆匆站起身,重新系好领间的绥带,尽显冷淡地弯腰,捞起落在一旁被压的有些散架的油纸伞,头一回未起反唇相讥的架势,转身径直迈上了庭廊——

  “无话可说?”闻濯带着满头白雪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背影问。

  沈宓微微顿了一下脚步,什么也没说,又继续抬步而去,不多时,身影便没入那弯弯绕绕的九曲回廊中消匿不见。

  院子里只剩了淋了满身雪水的闻濯,他沉沉盯着回廊尽头看了许久,直到一阵寒风凛冽袭来,随才唤醒他一缕神思。

  理好衣袍又转身踱入梅林,他矢手折下了一枝开的正娇艳的冰玉骨。

  他想,香草从来配美人。

  沈宓这厢直到天色迟迟,也没有等到他回,只是他傍晚无意间推窗透风之时,瞧见了窗台落的一枝梅。

  ***

  夜里,世子府新奇地来了一位稀罕客。

  趁着大年初一,沈宓倒是觉得这日子也景气,差人摆上了茶水点心,端端正正坐在房中坐着。

  听见院中传来脚步声,又在门前停住,那来人在檐下仔细抖落伞上的雪片,抬手收起纸伞搁在了门口,转身进屋,身影中带了些许寒风朔雪钻入房里。

  沈宓有数载的年头再未见过贺云舟,沙场苦楚熬人,他身量都比以往修长结实了不少,手挽雕弓的臂膀,让他看上去仿佛能够独自抗下千斤之担,那株昔年在汀州随波流转的兰草,终究长成了一棵参天乔木。

  沈宓很高兴,高兴的有些眼眶泛酸。

  “深夜造访,叨扰世子。”贺云舟进屋挪到沈宓跟前,合手向他行礼。

  沈宓起身招他落座,“不必多礼。”

  贺云舟盯着他面上自然的神色坐下,冷不伶仃问了一句:“世子不知我为何而来?”

  沈宓倒茶的手微顿,随即略显犹豫地笑了笑,“不知。”

  “沈序宁。”贺云舟掀翻了他递过来的杯盏,看到滚烫的茶水泼了沈宓一袖子,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清醒。

  沈宓倒显得十分镇定,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把杯盏搁在桌上,又默不作声地把桌上玉器里盛放的糕点,推到了贺云舟手边。

  半晌,他才说:“功成立业,也该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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