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刹那间,他浑身冰冷,犹如直坠冰窟,在这无垠的夜色里浑像是无蔓无枝的一株苇草,摇摇欲坠到哪怕闻濯再说半个字,他便会拦腰断掉。
他不愿再看,浑身僵直地别过身子,擦着闻濯的衣袖欲要一走了之。
可闻濯没由他,拉住了他冰凉的手,将他冷汗淋漓的鬓角抚了一把,“阿宁——”
沈宓断然想不到他如今竟然还能听到这个称呼,他倏然抓住闻濯抚在他鬓上的手指,满目鲜红、睚眦俱裂,“你别这样叫我!”
闻濯皱起眉,感觉他不对劲的很,明明白天时还好好的,“你怎么了?”
“你故意送来这箜篌,是想让我追忆往昔,卸下防备?”沈宓冷笑,“其实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你知晓的。”
闻濯莫名其妙,但望见他额角冷汗淋漓又心软了不少,“你往昔同我的交集只落玉楼前一瞥,其他再无相关,能有什么好追忆的。”
沈宓闻言松开他的手,“那这箜篌殿下作何解释?”
闻濯耐心道:“我从未听过什么‘宁安一曲,天下缄声’的传闻,今日这把凤尾箜篌,是你当日留在长宁殿忘了带去世子府,我以为你只是忘了。”
“长宁殿…”沈宓愣了愣,“长宁殿早没了。”
闻濯皱起眉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不是忘了。”沈宓道:“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罢了。”
闻濯实想问他一句如何自欺欺人,望见他的神情,又不忍心再多问。
“我并无他意。”他说完招手唤人将那箜篌抬了下去。
院中乍起凉风,闻濯便带着他进了偏殿凉台,沈宓怕冷,周遭也就多搁了几盆炭火。
今夜,一切顺利的话,原本闻濯是想在这里描一幅沈宓弹奏箜篌的画。
他看了一眼案台上的纸笔,又瞧见一旁沈宓已然旁若无人地拿起来了那壶梅花酿。
“身子不好,便少倒些。”他拦了一下,语气却不强硬。
沈宓笑了笑:“我还偏指着身子不好,能少活几年。”
闻濯又皱起了眉头,却未多拦他让他扫兴,又问:“可还记得当日湖心亭看雪?”
沈宓小酌一口,微抬下巴,“自然。”
闻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那个游戏今日还来么?”
沈宓挑了挑眉,“能不来么?”
闻濯态度强硬:“不能,不来的话,你便早些回去歇着。”
沈宓:“……”
行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我先猜吧。”沈宓说:“你今夜是想问我当年藏书楼的事情。”
闻濯自得一笑,摇了摇头,“你少饮一些。”
沈宓无所谓地饮了一口,觉着眼上纱布缠的有些不舒服便抬手扯了,大大咧咧露出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眸来。
近来这一个多月里,闻濯每日都会亲自给他眼的旧伤上药,上等的膏药养了好些日子,那些疤痕几乎都消失了大半,还有一些浅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看来,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昳丽至极。
“看迷了?”他掀起长眸看了闻濯一眼。
“嗯。”闻濯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并未否认,他笑盈盈地伸手轻轻抚了一把沈宓的眼角,“快好了。”
沈宓推开他的手指,“已经好了。”
闻濯没有再做声。
“我曾,也以为我受众星捧月,天伦之乐……”沈宓抬眸冲闻濯笑了笑,有些讲不下去,便想要耍赖:“算了,换个玩法,你问我答。”
后者几乎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同意了,他紧接着问:“你说的曾以为,跟方才那架箜篌有关么?”
“殿下还真是不客气,”沈宓嗤笑:“先帝宠爱于我,是因为他年少时的一位心上人,听闻我是他那心上人同旁人所出,因长的有几分故人影子,所以得先帝青睐,当然,我也不知晓是真是假。”
闻濯断然不知晓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爱屋及乌的故事。
实则趁着眼下这个机会,他再追问一句“那你亲生父亲是何人”再好不过,可他偏问了些别的:
“你当年在宫中过的如意吗?”
沈宓顿了顿,半晌才生硬地说道:“这次该我问殿下了。”
闻濯作罢,抿唇等着他发问。
“你回京,到底是想如何?”
闻濯坦然自若,“谨遵遗旨,顺带回来看一看你。”
沈宓方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又想起来该闻濯问他了,于是闭上嘴喝了口闷酒。
“我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闻濯说。
“先帝对我的诸多关怀,只是因为我生的像那个人,跟我本人如何全然没有干系,甚至只要我学的像那个人,他便待我比平常更好,可我……”他顿了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闻濯拦住他继续倒酒的动作,提醒了一句:“饮多伤身。”
沈宓停下,却也问他:“闻旻,看我作甚么?”
回京看他做什么,如今看他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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