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空青比了个“八”,大指食指撑开。
他两个指头上,各套着个指环,晶亮亮的。
细看,便能看见指环之间,拉扯着一根发丝粗细的线,颜色乌黑,不知是什么材质。正巧空青的衣裳也是墨色的,那线被衣裳衬着,就几乎看不出来了。
这是锯子?
空青走到茶桌前,拿起只杯子,右手虎口带过杯口,接着把杯身一歪,半截杯子底还在手里,杯口已经掉在地上,摔成好几半。
他展示完了,半截杯子随手扔回桌上,稳稳当当站住。
然后,空青才笑眯眯的走到池君非面前:“你的头,得拿这宝贝锯开。”说着,就把右手伸到对方眼前。
自刚才起,池君非就吓得不行,再一看见那所谓的锯子,看着不起眼,可毫不费力就把杯子变了浅盏,想象这玩意锯在脑袋上的感觉。
不禁骨头缝都在打颤。
另一边,赵煜非常适时的帮腔:“好在有麻沸散,施术的时候,应该没什么痛感吧?”
空青“啧啧”两声,道:“你懂啥,施术时是没有痛感,可麻沸散不能长期服用,很多人熬得过术中,却熬不过术后,若是……万一不顺利,半截药劲儿过了,便只能以针灸减轻他的痛楚,再不行,就得找人来压住他……当年我曾见过,有人直接疼死在术台上。”
赵煜马上就露出一副唏嘘又惋惜的神色。
池君非听到这,再也捺不住恐慌,插话喝道:“草民……草民知道内情,可帮大人断案,就……不劳烦这位神医了!”
赵煜“哦?”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内情?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若是因为记忆偏差,给本官指错方向,要以包庇凶犯罪论的。”
池君非颤抖着声音道:“草民不敢,世子……近来被人勒索……有信件为证,就在学生家里。”
这一开口,便如竹筒倒豆子。依他所言,沈琦确实是喜欢男人的,而且喜欢的正是他。
还曾邀他去王府中做过客,他对王府里多处细节描述分毫不差,足见所言不虚。
可他呢,却对世子无意,只是碍着沈琦世子的身份,不敢与他闹得太僵。
没想到的是,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被第三个人知道了。那人给沈琦写信,勒索钱财,若是不允,便将肃王世子喜欢男人的事情公之于众。
沈琦毕竟年幼,做不到坦荡面对自己的喜好,也不敢将这事儿告诉父王,只得从账房里支钱,受了对方的勒索。
可细想,能做出勒索钱财勾当的人,又怎么会仁义守信?
沈琦的退缩,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一回生,二回熟,拿了钱财,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蹬鼻子上脸。
池君非虽然不喜欢沈琦,但得知真相后,也气愤不已。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对于他而言或许是个与沈琦摊牌的机会,便一面安慰沈琦,一面想借着湖畔露营,只有二人的当口,劝世子不要执拗于二人之间的关系,做回好朋友,学业为重,清者自清。
日子一晃到了案发当日,池君非对沈琦多番劝慰,明着暗着希望沈琦不要再理勒索的事情,做到清者自清就好,可沈琦却要池君非别担心这些,他第二日约了勒索犯做最后一次交易。
万没想到,当日深夜,就发生惨案。
赵煜道:“当日他身上带了银票?”
池君非想了想,答道:“他没明说,但他说去交易,想来该是带了的。”
可回想现场并没有什么钱财留下。
赵煜又问了些细节,便让池君非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内衙院子里,赵煜刚吩咐过周重去查实信息,便听见熟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赵大人,空青跟孤说,你不好好休息,新伤要累成旧疾的。肃王叔给你的药材虽好,可无论如何都抵不上空青的本事,一会儿让他给你瞧瞧吧。”
肃王给药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这空青长,空青短的……
赵煜身子一顿,回身道:“下官皮糙肉厚,受那点伤,早就无碍了。殿下请来的医师本事好,为下官免了许多麻烦,还没谢过呢,”说罢,异常恭敬的给沈澈行一个礼,“下官手头事由杂乱,少陪了。”
说罢,转身便走。
沈澈在原地愣了愣,赵煜待他礼数周全,半点失礼都没有。
……
可就因为他突然礼数太周全了。
倒好像……生什么闷气的样子。
更甚,空青提过的与凶手相关的武功,他竟然问都没问,转身就走了。
不对劲。
沈澈抢上两步,拉住赵煜,道:“你怎么了?”
赵煜手腕一翻,脱开沈澈掌心,微微垂首,道:“下官当然是听从医师的嘱咐,麻利儿破案,好好休息了。”说罢,径直往书房去了。
一路往回走,秋风吹着,赵煜渐而冷静下心思。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怎的因为沈澈的一个称呼,他心里就烧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这股怒意,大名儿大概叫做“妒忌”,小名儿嘛……叫“吃醋”。
意识到自己在吃空青的醋,赵煜不淡定了,进屋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干了。
茶水,已经被风扫得冷透了,自喉咙一直顺进胃里,凛得赵煜打了个寒颤。
但情绪这种东西,就如山洪,宜泄不宜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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