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祀垂眸, 眼角弯出一丝柔软的弧度，他想起自己取得杀手资格的那一天。也是如同今天这样，一层层杀下去, 杀到满脸的血迹斑斑，脚下人血，兽血混杂在一起, 在冷空气之下，黏着成深红色, 一脚踩下去，再抬起来, 带着让人恶寒的触感。
今天，是要再体验一遍了吗？
苏祀早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滋味了, 即便他的内力远远不及当年，但杀到中梁地宫的内部核心。
这点小事, 他有自信。
远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力, 刀刃发出铮铮的声音, 好像是在加油助威着些什么。
空气中染着血气，苏祀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 这层里活着的生物, 应该只有他一个。顺着记忆, 他走到一处暗格前, 伸手一推, 石头发出生涩的滋啦声。接着机关打开，一道石梯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多年过去, 竟没有一点变化。”
一脚踩下去，极其细微的一声啪嗒, 苏祀旋即将脚借力一踩，身体离开地面，以一种极为鬼魅的身姿沿着墙朝下一层跑去。几乎就在他抬起脚的一瞬间，台阶里伸出密密麻麻的刀刃，稍微晚一步，他的脚都会被扎成筛子。
轻松落于下一层，苏祀略转脖颈，看着身后闪着诡异寒芒的楼梯，唇角竟提起一丝笑。
“看来有人对我的怨念，深至此啊。”
尾音刚落，训练有素的恶狼从四面八方涌来。苏祀眼中藏着无尽的寒冷。
“没点新鲜。”
一层一层杀下去。
苏祀身上没添一点伤。但他自己明显能感觉到体力的下降。或许酒问也是清楚的，这些伎俩想杀掉七烛香，不可能。但要是想给他酒问自己添上点胜算，倒是足够了。
楷去脸上的血迹，他步子走得极稳。
中梁地宫最底层，到了。
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地宫最底层有着丰富的通气孔，血气散了不少，只剩下浓重的寒冷。
体力下降有些影响到苏祀的感观，他强撑着挺拔的身形，实际上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感知力严重下降，他感觉不到酒问的气息，只好闭上眼睛，以试图增加其他感观的敏锐程度。
一阵微弱的气流传来，苏祀旋即脚下一动，酒问的剑芒刺来。虽然没伤到苏祀，但衣角被切下一块。
“七烛香，你也不过如此嘛。”
酒问生得五官规规矩矩，还极为爱用剑，若不沾这邪门歪道，或许能投个正经仙家做弟子。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号，便应该清楚，我喜欢速战速决，废话，还是死了留在地下说吧。”
下地宫这一路，苏祀杀了至少五十人。霜雪暗杀宗，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所有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极为精干的杀手，能被安排来杀苏祀的，更必定都是榜上数得上名分的。
所以，一路走到这，苏祀已然为抟摇山和极安寺灭掉了霜雪阁的大部分主力。
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没有遗憾了。
想到这，苏祀轻轻笑了一声，捏紧手中的远别，以常人远远无法捕捉的速度，朝酒问而去。
第40章 生死之间
这一层层的搏杀, 虽然没有谁的能力在苏祀之上，但终归是寡不敌众。苏祀身上没有大伤，但小伤还是在所难免。疼痛是他早已习惯的事情, 这对他造成的影响并不大。但血液的流失着实无法控制。
疲劳地积累，身体伤势地不断加重，苏祀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而对面却是全盛且体力状态极佳的酒问。
“七烛香，你也不过如此嘛。”
酒问给苏祀左肩添上一道伤口, 言语里透着讥讽。
苏祀挑眉，不与他多费口舌, 远别猛地冲出，直直扎向酒问的左肩。
鲜血汩汩涌出, 酒问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但却很快恢复成一种狠厉的平静。
“你已然是强弩之末, 我就算是耗都耗得死你, 后人只会知道你七烛香死在了我的手上, 而过程，永远都是那个不重要的东西。”
说完, 他开始躲避苏祀的正面攻击, 采取迂回的方式, 利用各种暗器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
刚刚躲过闪着寒芒的毒针, 地上便放出一大批毒蛇毒蝎, 将毒蛇毒蝎一一斩杀的过程中, 还要处处留心墙壁四周某处凹槽里射出的冷箭。
一刻钟的时间度过得无比漫长。苏祀脸上血水和着汗水流下，全身湿透, 眼中满是血丝，闪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他清楚,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这时候酒问再出来攻击，他绝对扛不住。就在他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酒问从暗处走出来，他一边走还一边悠闲地包扎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脸上带着胜利者惬意又可憎的微笑。
“不愧是七烛香，竟能坚持这么久。”停顿些许过后。“不过，别着急，我这就送你上路。”
话语刚落，酒问飞速朝苏祀冲过来。
身体控制力减弱，苏祀很清楚，他躲不过。左肩狠狠中了一剑。
“这一剑，是还你刚刚的礼物，当然，在下还是要多附赠些的。”
说罢，酒问的剑又朝苏祀的右肩膀砍去。
这一砍，伤得很深。苏祀已然没有力气再抵抗。但他心中毫无恐惧，甚至唇边还扯起了一丝笑，带着血的脸显出几分妖异。
这一生，杀了那么多人，依然是罪孽滔天，如今将这霜雪阁毁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是勉强赎罪。剩下的，去地狱里还便好，只是可惜，有些对不起徐宋，他这半颗心，算是浪费了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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