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倒霉鬼,实际上得不到多少关爱。
而母亲死了,原本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的父亲只知道复仇,半大的姐姐需要拉扯没自己腿长的幼弟……自母亲去世后,整日陪伴,与他关系最亲密深厚的,便是大师兄珐一归藏。
平瑞十四年秋,仙家联手合力讨伐柳且歌,众人深入瞿和山围剿老巢。
其间,离沧君首徒珐一归藏中计被叛变的介白一剑贯心坠落山崖,九岁的何秋行为寻大师兄走失于瞿和山中。
虽然在很久以后,何秋行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奉为圭臬的大师兄,那个在豆砚山蛰伏了数十年只为复仇的妖王遗腹子,珐一归藏设定的棋局。
·
秋日的瞿和山本就肃杀,被血煞浸染后,周围还不断有魔兽嚎叫,邪祟出没。
瞿和山魔煞厚重,普通的符咒阵法在这里不起作用。
何秋行尚且年幼,较为浅薄的灵力无法在瞿和山深处运转;自焉城一战后,何秋行成为血煞载体,格外吸引邪祟魔兽。
少年躲过一头狍鸮,跌跌撞撞循着溪流而下。
溪水冷冽见底,至清无鱼。
何秋行忽然听到动静,一回头见到几只瞿如跟在他后面舔着滴落的鲜血。
见他回头,又怪又丑的瞿如齐齐偏着头看向何秋行,那场面莫名有趣。但现在何秋行没有好笑的心情,他抿着唇,仰头把眼泪憋回去,哑着声对那群丑物道:“珐一归藏呢……”
大师兄说过,瞿如能听懂人话。
只要给点吃的,它就能帮你寻到任何丢失的东西。
瞿如面面相觑,像是没听懂,又一同将头歪向另一边,看着何秋行。
“我说,这山涧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下瞿如拍拍短胖的翅膀,拥上来叼住何秋行的一角,将他往深山里拖。
走了许久,何秋行觉得自己血都要干了,那些贪婪的瞿如竟然还要凑上去舔伤口上未流下的血。
他从杂草中分辨出止血凉草,放口中搅碎了敷在伤口上,又蛰又痛,嘴里也是苦涩发麻。
何秋行声音稚嫩,鼻音浓重:“怎么还没到。”
瞿如发出和自己名字相同的叫声,何秋行折断一条枯枝撑着继续前行。
忽然,瞿如停下,如何也不向前走,转过来看着他。
何秋行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万物,俄顷捕捉到有细弱蚊嘤的呜咽,却找不到来源。
他哆哆嗦嗦地用血又画了一张寻人符,闪了两下就熄灭了。
何秋行悲恸愤怒地将符纸揉成团砸向远处,只见那符纸在地上滚了两下,就不见了。
地上有洞!
他立即跌跌撞撞扑向符纸消失的地方。
那里有个被枯败的草木掩盖的深洞,只有井口大小。
“珐一归藏!”
何秋行翻腕托出发着寒冷白光的刀灵却闻,一下子将逼仄的洞穴照亮。
“珐一归藏!”
可映照出的人影并不是他高大挺拔的大师兄,反而是个十分幼小的孩儿,怀里还抱着什么灰茸茸的东西。
何秋行趴在地上,吃了一口泥土的腥味。
满是伤口的右手握拳,狠命地捶着地面。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有齿口的杂草深深划烂皮肤,小石子挤进裂口,不断渗出鲜血。
何秋行绝望的闭上眼:“是我害死了珐一归藏,是我害死了珐一归藏……我为什么不能救下他……”
何秋行翻身仰面躺着,惨白的阳光狠狠刺穿双眼,有泪水经过太阳穴,消失在鬓角。
直到却闻从洞底浮上来蹭他的脸,冰凉的触感才让何秋行回过神,听到小孩儿的哭声,他好像又听到大师兄不疾不徐,温柔好听的声音:“阿行,无论何时,都要仁义谦卑,敬畏悲悯。”
“大师兄……”何秋行慢慢坐起,眯了一下眼睛,满是血污的手抹掉脸上的泪痕,谁知越擦越脏,“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他整理好散乱的发冠,看向那井口大的洞穴,面目表情,自言自语道:
“可人而好善又怎样呢,还不是天道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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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金沙楼·第三
一时间,何秋行有些恍惚。
在他并不长的人生里,他好像一直在被抛弃、被背叛、被提防、被惧怕。
珐一归藏这个名字,曾经是他的圭臬,是他的救赎。
直到这个名字的主人亲手将他原本就贫瘠的梦亲手撕碎。
何秋行垂眸看向一脸愤愤的何言过,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
何予帘、何予帘,何必语怜;何言过、何言过,何必言过。
龙王会上那个用水晶球算命的老妪对宁礽说:“您一定会成为您名字一样的人。”
那他自己呢?
他身边的人来了又离去,他又变成了谁?
·
“过儿。”
何秋行原本威严慑人的气场压下来,像是一种制止,也像是一种警告。
何言过委屈又难过地低下头。
“……守好豆砚山。”
何秋行撂下这句话就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
在某种程度上,他同何予帘一样,没有面对何言过的勇气。
·
何言过看着兄长孤独寂寥的背影,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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