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鸾一口气说下这许多话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头沉默的云空，语气复又缓和：
“我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知道你做不到单方面的释然那件事，毕竟你们俩都有问题。但是小离这件事我可真心觉得你做得不太妥当。”
见云空还是无言，莫连鸾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我今天叫你出来，基本就是为了这件事了，想想你如今处境并不好，再担上这心理负担……这世间若没有几个可以互诉心肠的挚友，活得定然不快活。”
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当年那件事，真不能全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
云空终于出了声，低沉而哀伤，就像是一个被责骂哭了的孩子，但他双目却并未见湿润。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地面，这句话也许是低喃自语，也许是对莫连鸾的反驳。
只是，莫连鸾不会有机会去询问了。
“咔嚓。”
前方有声轻响遥遥传来，使得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警觉的目光向声响处望去。这个显然拢着重重迷雾的话题也被迫中止了。
来人一脸怒气，正冷冷打量着云空。
——是叶菲一。
莫连鸾一愣之下，复又看向云空。只见这个少年已以惊人的速度回复了平日闲散慵懒的神色，心下不由也生出了几分佩服。
莫连鸾向来聪慧，自是能猜出此时叶菲一来寻云空的目的，心里暗自思忖自己先前软的已上，再让叶菲一闹闹未必不是好办法。心思竟已定，不用叶菲一开口，莫连鸾便主动提出去下方走一圈看看有无人掉队。
走之前，她瞥了一眼云空，眼里的光芒倏忽不定，根本辨不出什么来。只有那先前才扎起的马尾在山风中轻轻晃着。
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喻意。
云空看着那马尾随着莫连鸾的走动而摇晃，面色中带着思索，一直到他的双眼再也寻不见莫连鸾的踪影。
而后，他将目光移向正向她快步走来的、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叶菲一，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可察觉的苦笑。
“你对小离做了什么？”
叶菲一在他面前站定，一双明亮的眸子直欲戳穿他眼前的墨镜，语气是压抑着的怒火焚出的滚滚黑烟，仿佛还有那“噼啪、噼啪”的爆裂声。
云空撇过头去，因为心里莫名的情绪正在翻滚，所以并不想搭理她。
“喂，有种看着我，说话！”
云空不耐，举步欲走。
“云空！你最近怎么回事！！！”
叶菲一脾气本就暴躁，与熟人之间又向来没大没小惯了，此时见云空这幅态度，不用说，瞬间便暴跳如雷。只见她一闪身便拦在了云空身前，一双眸子又惊又怒，她整个人顿了一顿，猛地上前将云空的墨镜抢下，竟是挥手一抛，远远得扔了出去。
“你看着我！说！你对小离做了什么？”
在冬日午后阳光的晃动中，世界倏然间回归了彩色，蓝的天、棕的木、绿的草以及白的雪，都一股脑涌向云空的脑海，将原本的黑灰白驱散。
墨镜被摘下的那一瞬，云空心间竟然出现了一霎那的解脱感。
可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忽视的晕眩感。
雪……在他的身周……好多雪……
墨镜反射着阳光，在空中划出了璀璨的一道光芒，而后掉进了道旁某处密集而隐蔽的树丛间，落在了地面上的积雪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快说话！你老实说了，我就把墨镜给你找回来。”
身前叶菲一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
云空用手掩住了眼，勉强站定了身子，脸色较之先前苍白了许多，皱着眉无可奈何地说道：
“莫离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了。我回头便会她道歉，这次是我错了。”
“什么？”
叶菲一一愣，尚不知事情始末的她一时间显然无法弄清楚云空这句话的意思。云空却已闷声不吭地迈开了步子，向着林子走去——竟是想自个儿去将那落在雪中世界的墨镜拾回。
叶菲一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半闭着眼艰难地行走在陡峭的山间林地中，不时还需搀着那覆了白雪的枝干。动静不能说大，但也会时不时的传出枝条上下摇晃的“咔嚓”声、“啪”的积雪落地声，以及凌乱地脚步声。听起来狼狈万分，想来云空此时并不好过。
“喂！你一见雪就没法用能力还虚弱的要命，就别勉强了，我来吧！”
待得叶菲一终于恍过神来，云空只差几步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不由得讷讷地停了劝慰。
“呼……”
云空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胸内紊乱得气息，终于是踏上了墨镜边上的土地——这处位置随手便可触到那抹黑色。少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的同时，俯身将手伸出——
风声忽起，一只纸飞机不知何时出现在被树木圈起的蓝天中，正稳稳当当地飞着，滑过那枝头，滑过云空身侧，就这样被风载着向着山下世界飞去。
风中传来了叶菲一的轻咦声。
——这鲜有人迹的山上，怎么会有纸飞机的存在？
云空心中琢磨的同时，前方传来了两种不同的脚步声，想是有人不喜走那已被开发的山路而爱未经探索的荒林，正巧被来检墨镜的自己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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