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顿时拉紧了荆苔的衣服，荆苔低头道：“不好么？我师兄会是一位好师尊的，有了这师徒印，你不用流血，也不用听命他人，能好好活着，追寻你的道。”
“这话说得不错。”楼致笑道，用扇尖点了点王灼的肩膀，揶揄道：“首徒大人，这可是根好苗子。”
荆苔把少年推到王灼身边，王灼伸手要探他的灵骨，少年捂住脖子，顾不上丧吧荆苔是怎么知道那道血印的，眼里只有一件事：“小师叔，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卫慕山瞪大眼睛，痛心道，首徒弟子还不好啊！这还需要提什么要求吗！换作他，舍了半条命——哦不，整条命都行啊。
荆苔问：“什么？”
“我想要……”少年坚定地、轻声地说，“小师叔，我想要你给我取一个名字。”
荆苔一愣，没想到少年还在惦记这个，按理说是应当师尊来取名的，荆苔迟疑地看向了王灼。王灼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遂颔首。少年眼神恳切地等待着荆苔的回答，好像这是他最大的愿望，好像荆苔不答应他就不会松手让王灼探灵骨下印。
“那……好吧。”
少年惊喜地等待下文，但这众目睽睽之下，读过的书都像雁过无痕——没有任何踪迹，荆苔想了半天，没有想到，突然想起在浔州里做的那场梦，师尊捡到自己的那一天，经香真人曾经提过，在捡到他的青石边，除了青苔，还生长着旺盛的……
“……当归。”荆苔开口，“就叫当归好不好。”
“当……归……”少年轻轻重复这两个字，片刻点点头，然后松开了手。
王灼一掌把冲来的闾濡轰远，随即手掌覆在少年的后颈之上，他的灵力钻入少年的灵骨之中，然后游走全身经脉。几乎是碰触到的一瞬间，王灼就感受到手下的这截灵骨无比坚韧通透，并且受过足可折损的大伤，又奇迹般地复原了回来。
这是个奇才。王灼心想，还没有入门就早有过自发动用过灵力的迹象，他笃定，这少年……哦不，是当归，的确很适合走修行这条道。
闾濡没想到王灼境界不高，下手却这样厉害，他撑手在地，“噗”地吐出一口血，郜听连忙过来扶他，闾濡哑声道：“义果如何？”
郜听无奈地叹气：“……正在发疯。”
第64章 隐玉匣（二十）
闾濡自知这件事，至少现在，毫无转圜的余地，况且还有一个正在发疯的儿子瞪着他，闾濡狠狠地瞪了荆苔他们一眼，决然道：“走！”
郜听忙道：“是。”
郜听扬手，双手手背相抵，指头相错，再合拢，掌心里冒出灵光，他一声低喝，灵光散开，相连为线，组成一个稍大的传送阵，笼住了那边坐在地上的百来号人。阵法虽然还不算难，但他做起来行云流水，自有一番气势，荆苔睨了一眼，有点意外。
卫慕山见他们要走，想起荆苔交代的事情，略微有些踌躇，荆苔悄悄地把一打符纸都塞给他，卫慕山了然，走进了那个发光的法阵。
“小荆大人，首徒大人，再会。”郜听在法阵中央遥遥一笑，很有风度地弯着眼睛，手上打了一个响指，瞬间，所有燕泥炉的人都消失不见，地上空空荡荡。
但虹也拱手道：“再会。”
荆苔回礼，但虹便在侍女的陪同下慢慢走远，然后登上马车。那马车看着挺旧，垂着不怎么鲜艳的彩绸，四角都有一只铜铃铛，似乎也有些生锈了。
瞧着明府车架走远，王灼决定把少年带回到逐水亭再作打算，比如总该同元镂玉说一声，再确认一下师徒印的细节。
他拍了拍呆立的荆苔，道：“我们先走吧。”
荆苔还是没有动，被未来师尊牵过来的当归抬头看了看荆苔，刚想叫一声，却突然停住，鼻子耸动，一下子摆出了不友好的阵势：“你不是他！”
不是荆苔？王灼愣住了，手还搭在“荆苔”肩上，他狐疑地打量“荆苔”的脸，没看出什么，“荆苔”倒憋不住自己笑了，摊手道：“大师兄，我是卫慕山。”
那刚刚跟着走的卫慕山……王灼急道：“刚刚那是小苔？！”
当归拔腿就跑，王灼眼疾手快地把倒霉准徒弟薅回来，面色不善。
卫慕山顶着荆苔的脸连道：“小师兄塞给我符纸的时候多拍了一张，他从前也使过类似的，燕泥炉必然是认不出来。”
楼致拍了两下掌：“小荆大人真是好手段啊，经香真人的手笔，在下也很难得一见呢。”
卫慕山惊异地看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猜出是经香真人的。王灼知卫慕山也是不知不觉受了荆苔的安排，他气呼呼地转头就走：“愣着做甚！带路！”
“去哪？”卫慕山愣愣道。
楼致用扇骨敲了一下他：“呆瓜，去逐水亭啊。”
门帘垂下，喧嚣被隔在轿之外，但虹在轿上轻轻吁出一口气，觉得脑仁有些疼，遂摁了摁眉心和额角。
马车慢慢驶出荆苔法阵的遮盖范围，她于是再次听到了雨声，啪啪哒哒地落在轿顶，铜铃铛微微摇荡发出响声，冷风吹起竹帘，但虹挑开帘子往回看去，只见那柄神剑还如定海神针一般立在中央，撒下灵光，那些禹域弟子的身影都像水中倒映的影子，被割成细条，飘散开来。
她垂眸看了一会，侍女来请示：“府君，接下来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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