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再看,周元景与周温嵘真可谓是“父慈子孝”。
经此一遭,周温嵘看白了周元景,灰心颓丧,把处理南梁旧臣的事都抛下了,拉着越千江出门散心,路途里帮助了不少穷苦百姓,金雪瑕就是其中之一。
周不渡:“周元景但凡不傻,都不该那样对待归降的皇室。他跟徐崇光有仇么?如果没有,他还如此行事,想必为了陷我父亲于不义,早早为数十年后的皇位传承做谋算。”
越千江:“他俩从没见过面,何来仇恨?你的推测没错,但小鱼肯定半个字都不会信。”
“所幸他不知道我的身世,要不然不知道会怎样伤心气恼。”周不渡也是无语,“后来,你救了他?”
越千江:“你的朋友,我当然要救。可惜,我未及出手,他大概已经不堪忍受虐待,用多年积蓄买了酒跟毒药。”
周不渡:“他打算服毒自尽?”
“不,他心性坚毅,不是那样的人。”越千江说,“酒是给你喝的,你醉了,他在你背上刺了花绣,鱼龙该是暗喻他自己,要让你留个念想。好在峰回路转,金雪瑕及时寻到他,跟踪观察一阵,适时现身把他带走了。他匆忙离开,花绣就只纹好了半条。”
周不渡:“不幸中的万幸。”
“毒药却也不是给他自己的准备的。”越千江一个大喘气,“第二日,八仙楼里的所有人,连同做皮影戏的老吴在内,全都七窍流血而死。”
周不渡:“……”
越千江:“现在,小鱼入了崇福宗,看金雪瑕对他的态度,他在这教派里该是很有身份的。”
何止是有身份?小鱼活脱脱就是一个幕后反派的设定。
越千江三两句话直接就把“谜底”给揭穿了,实在太不符合故事通常的展开。
但这到底是真实的生活,千头万绪,不能拿来跟简单的虚构故事比较。
周不渡:“你的意思,崇福宗背后很可能是南梁的人?”
越千江:“你之前不也推测过么?但世事无绝对,说不好,亦无所谓。如今大周正当盛世,任谁想要复国,都是在做春秋大梦。我们不必管那么多,遇妖捉妖、逢魔降魔便可。”
没错,事情复杂,有效信息太少,妄下定论反倒容易局限思路。
崇福宗称周温嵘为三一应身圣子迷诗诃,南梁的人可能想把仇人钉上十字架,却愿意见仇人日日受万人膜拜吗?不太可能。
但他们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其后必有更深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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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不透,不如做些实在事。
之前,周不渡总觉得这世界不真实。但过了这么多天,遇见这么些人,世事复杂,人人鲜活,他的选择确确实实影响了别人的命运,他很想做些什么。
诚然,安坐于软塌之上谈论天道、冥思苦想如何普度众生,看上去远比脱下棉衣为凄风苦雨中受冻的人送去些许温暖更显得高端伟大。
但他前生数十年苦心钻研,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让人类升格摆脱血肉之苦,最后的结局却只是与养父决裂、与“神”殊途,对任何人都没有帮助。
现而今,什么天道、天命,人心、道心,在他听来都太空泛。
万物众生、黎民百姓太多了、面目太模糊了,他不敢妄言要拯救谁。
巨量的财富、显赫的名望,他曾轻而易举地拥有过,然后,放弃了,世俗的成功对他而言没什么要紧。
他也不要权力,众生皆苦,他并不愿意把自身的痛苦转嫁给别人,更别说对他人进行无理由的欺凌,那是他宁可一生苦寒也不会做的事。而此时此刻,跟越千江在一起,法宝、武力、神通和超越时代的知识技术,他相信自己不需要手握权力也能够避免被权力所毁灭,即便前行的道路会难走许多。
透过破损的窗纸,极目远眺,他不再想了。
别太严肃,不要苦大仇深的,不要想太多。
他要往前。
周不渡想通了,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笑问:“师父,可还记得我说过《海上琵琶女》的故事?”
越千江:“自然。”
周不渡:“其实,她弹的不是琵琶,而是钢琴。一种键盘乐器,有黑白两种琴键,黑的有三十六个,白的有五十二个,还有金铁造的弦音板。”
这是往前的一小步,他会慢慢把“穿越”的真相说出来。
“从没见过有人售卖。”越千江也不知道徒弟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想要么?师父帮你找。”
“不用,那是西域话本里的新鲜玩意,中原大概还没有。以后我自己造一台,我教你弹。”周不渡放下碗,抱住越千江,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侧目,望着他笑,“知道朋友将穷困潦倒而一走了之,调服再多的妖魔又有什么用?我们能不能暂时留下?明天出门看看,先想办法弄点儿钱。”
“好,好。”越千江颤了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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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悉檀不知何时悄悄溜出护心镜,魂体飘到东厢,坐在沈浣川房间对面的屋顶,哀啊叹啊。
赵揽月独在阁楼,开窗,借着月光,脱下“铁骨头”仔细擦拭。
徐轻云站在镜前,举着柴刀许久,将心一横,胡乱把头发割断,只留了短发齐肩,把刀一扔。
“哥!你发什么疯?”沈浣川放下算盘,跑过来盯着他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穷得自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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