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算不得。”华灼似是对此颇为难以启齿，支吾了半晌方才小声道，“就是……有所兴趣而已。”
见他不愿开口，江客舟便也不再多问，坦言道：“一些简单的剑术自是不在话下，但以你如今这般年岁，若非天赋异禀，想在此道登峰造极可谓难于登天。”
“不必如此。”华灼连连摆手，“我不过是有些许好奇，顺道学些防身之术而已。”
“好。”江客舟应了一声，将手中树枝晃了一晃，道，“你若无要事，我现下便能教你几招。”
华灼欣然同意，卸下背上的竹筐后便凑至了江客舟近前，兴致勃勃道：“那便开始罢。”
华灼到底未曾修习过剑法，即便江客舟耐心同他演示一招一式，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江客舟无法，直起身行至他身后，覆上他握着树枝的手，温声道：“这一式后应当侧身横扫……你看。”
他领着华灼慢慢将招式再度过了一回，末了松开手笑道：“你是第一回 尝试，能做到如此已然极好了。剑法的修习乃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无法一步登天。”
华灼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并未作答。
“华灼？”江客舟微有疑惑地唤了一声。
华灼如梦初醒般身躯猛然一颤，略不自在地轻抿了抿唇，他微微敛容，半晌方仰头粲然一笑，由衷夸赞道：“你好厉害啊。”
江客舟面色微不可察地一红，轻咳一声道：“不过是多有修炼，融会贯通而已。”
“你伤势还未痊愈，便如此急着修习吗？”华灼上前替他将稻草人妥善收好，在瞧见其上显著的道道划痕时不由问了一句。
江客舟略略一顿，沉默片刻后答道：“剑法的修习不可怠惰，荒废几日便会有所生疏。”
“噢。”华灼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你的宗门真是严苛。”
江客舟低笑了一声，并未纠正他的话语，只将他放置一旁的竹筐拾起，柔声道：“进屋罢，也是时候烧饭了。”
他说得如此自然而然，仿佛二人早已一同生活了多年。
华灼心底无来由地生出了几分雀跃，他弯眸一笑，欢欣无比地应道：“嗯。”
自那以后，华灼闲暇之余，江客舟便会教他一些较为简单的剑术。
华灼极为聪慧，即便初时有些许生分，但不多时便已是得心应手，如此天赋即便是江客舟也不免有所歆羡。
某日将要歇息之时，华灼忽而心念一动，问道：“修道之人，是如何模样的？”
江客舟原本正兀自想着心事，听闻此言愣了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七杀那般境况绝算不得什么正统的宗门，自己又从未与修士有何来往，就是想要胡编乱造也毫无依据。
无奈之下，他只能含糊其辞道：“……大抵除却修炼外，便对其它不甚关心罢？”
“那岂不是很是无趣。”华灼蹙眉道了一句，抬眸看向江客舟，突兀无比地问道，“你以往在宗门内，都做些什么？”
江客舟哑然：“……怎么突然问及这个。”
“就是好奇嘛。”华灼却仿若被彻底挑起了兴趣，催促道，“说一说罢？你在宗门内修习了这许久，便不曾有过什么较为有趣的事？”
江客舟绞尽脑汁地思索了许久，末了诚实地摇了摇头：“未曾。”
整日除却执行任务便是奔波各处，闲暇之时皆在千机堂修炼，何曾有趣事可言。
“那也太过枯燥了些，”华灼轻声叹息，“你不会觉着疲惫吗？”
“……尚好罢。”江客舟低声道。
只是除此之外，他便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了。
华灼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复杂，欲言又止片刻，终只小声道：“修道如此无趣，还是莫要踏上这条路了。”
江客舟想了想，觉着以华灼这般性情，应当也并不如何喜爱修士的生活，于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烟归镇的岁月极好，无需刻意改变什么。”
华灼蓦然抬首，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你呢？”
“……什么？”江客舟不解。
“那你愿意……”华灼原本扬起的嗓音倏而低了下去，“留在这里吗？”
江客舟闻言怔然。
那一瞬间，他几乎生出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妄想，仿佛华灼如此询问，是当真想与他一直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
可自己的性命早已彻底交付七杀手中，就是对方当真如此期望，自己又如何能给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
但有那么一时半刻……他当真极想留在这里。
默然许久，江客舟方微偏过头，低声答道：“待伤势彻底痊愈，我大抵便会离开罢。”
华灼眸中的期冀渐渐消失不见了。
他勉强扬起一个笑，故作轻松地道：“也是……毕竟你还有责任在身，怎能随意弃之不顾。”
“不多言了，早些歇息罢。”他吹灭了红烛，侧身背对着江客舟躺下。
江客舟静静望了他的背影许久，轻不可闻地道了一句：“好梦。”
第27章 瓦上霜（四）
那之后数日，二人再不曾平心静气地有所交谈。
江客舟隐隐觉着华灼是在同自己置气，也曾想过是否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最终却仍是未能诉诸于口。
他是因七杀委派的任务而来，最初甚至怀着杀害那人的想法，倘若当真让华灼知晓这些……他全然不敢想象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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