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又道:“先生往日不是最喜书画,因此还同安平王养子时时往来吗?我打算送先生一幅前朝真迹,先生意下如何?”
苏墨秋闻言大感疑惑。
剧本里的这位“奸相”是个配角,因此全文里没有留给他太多的笔墨,苏墨秋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几遍,也只知道这个人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品味也不差,但具体是什么样的爱好,什么样的品味,就没有更多的描述了。
原来……这位“正主”还是个风雅之士?
“这……殿下,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
嗯?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前世不是不喜欢金银珠宝,最喜名人书画的吗?以至于不少想要行贿巴结他的官员,都不是直接奉上真金白银,而是花大力气寻求名家真迹,以求投其所好,谋个一官半职。
莫非他酒醉是装的?还是说……
还是说他见是自己在问,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不敢接话也不敢承认什么?
“你不想要?”
“殿下误会了,我又不是这儿的人,”苏墨秋趴在桌上无意识地小声嘟囔,“我要这些干什么……”
……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苏家三四代人都生活在平城,什么叫不是“这里”的人?
他真的醉了,在说胡话?
沈慕安原本是来试探他的,到头来却被苏墨秋这一系列的反应弄懵了。
所以到头来便成了这样可笑又无奈的局面:原本被试探的人拉着试探者的手,借着酒劲喋喋不休,企图让他理解自己的真心。
那晚回去醒了酒之后,苏墨秋便要苏砚给他找来了字帖,每日对着不断练习。
起初不仅他的字滑稽可笑,墨水也弄得到处都是,苏砚见他满身满脸黑色汁水的模样,忍不住莞尔道:“都说人如其名,你这一身都是墨水,还真是苏‘墨’秋。”
苏墨秋小声嘀咕:“你与其在那儿调侃,不如来帮帮我。”
苏砚道:“你干嘛非要练字不可?”
“……还不是殿下说我,”苏墨秋道,“他说我的字好看,万一露馅了可怎么办?”
苏砚望了一眼纸上墨痕,摇了摇头道:“我看你任重而道远。”
沈慕安自然不知道苏墨秋回去之后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先前的推测,或许是真的错了。
……难道这个人痛改前非了?
沈慕安半信半疑,可他的确找不到别的凭证,用以证明苏墨秋这个人对自己怀揣着敌意。
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下手。
沈慕安到底不是会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逼上死路的昏君暴君,若此人这一世当真愿意为自己出谋划策,沈慕安没有必要将他赶尽杀绝。
思索了一番之后,沈慕安认为如今自己该做的是隐藏好重生的真相,与此同时也小心对待苏墨秋,观察此人的目的,若他真是一心为国,那沈慕安不介意在这一世同他化敌为友。
只要他能为自己所用就好。
沈慕安从如潮往事里回过神来,抬头只见一片澄明月光。
前生种种潮汐般退却,沈慕安只觉自己仿佛走在空无一人的沙岸上,无人作伴。
“先生,”高纫兰见沈慕安独自一人于庭院中徘徊,忙上前递了件厚衣,“春寒料峭啊。”
沈慕安摆手示意不必,问道:“你收买的那个伊陵,可查探到什么新情况吗?”
“暂时没有,”高纫兰答道,“只怕赫连伦还在犹豫不决之中。匈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故国,他若是和休利火并,就不能再回头了,只有弑兄夺位一条路可走。”
“不过……”高纫兰又道,“南凉使团那边,倒是有些动静。”
“哦?这话怎么说?”
“源司繁他似乎察觉到了异样,”高纫兰道,“所以打算提前离开平城。”
“南凉皇子是个聪明人,”沈慕安道,“他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那,”高纫兰道,“需不需要派人跟踪他们?”
“不必,”沈慕安道,“他们要走便让他们走,无需强留。”
“是。”
“且慢——”沈慕安叫住了高纫兰,“我方才想了想,既然咱们决意放人走,就不如把这个人情做到底,你通知礼部的人给他们多准备些贺礼干粮拿给他们。”
“先生这是……”
“来日要取西北诸国,不能只靠攻城略地,”沈慕安沉声道,“人心同样重要。我不要他们屈从于大魏的武威,我要的是他们心服口服。”
“是,学生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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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当真决定要走?”斛律呈问。
“是,你们都去准备准备,”源司繁道,“明日就随我启程返回南凉。”
“为何?”
一旁的独孤郁却是瞧出来了各种端倪,他道:“依我看,殿下是担心匈奴与大魏开战,路途难行,而后将我们也卷入其中。”
“南凉并非强盛之国,不过是在匈奴、大魏、以及东晋的夹缝中求生罢了,”源司繁的眸子映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稍有不慎,一着行错,很有可能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独孤郁道出了源司繁心中所想:“所以我们能不冒险就不去冒险。”
源司繁点了点头,吩咐道:“尽快收拾行李,明日天一亮辞别魏帝,我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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