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种声音还在延续……
那是仿佛有千万只细密的长足在地上爬行的声音,窣窣作响,直教人头皮发麻。
“不……不要……别过来……放我出去……”
摇着头,在来自四面八方僵冷目光的注视下,冷汗涔涔冒出,林深摇着头,趔趄着向后,缓步退去。
在那他看不见的前方,那窣窣作响的黑色大军仿佛已经整装待发,只待那一声令下,就会一齐振翅,蜂拥扑来!
一声“救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紧接着脚下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昆虫振翅飞过的嗡响,林深闭紧双眼,捂紧了耳朵,拼了命的将声音隔绝。
身上传来一阵闷痛,像是被什么人重重丢在了地上,衣服湿湿的,袜子也湿,挣扎着一摸,地上滑滑的,到处都是水迹。
这是……家里的浴室。
浴室?!
一颗心骤然悬起,林深挣扎着坐起身,电灯照例被关上,凭着身体的记忆,他摸索着缩到了角落的位置,抱紧双腿,埋着头,瑟瑟发抖。
大门一声重响——那是父亲出门去找酒喝的时间,他出门了。
所以,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手的指甲狠狠地嵌进手背的肉里,试图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恐惧。
他早就不怕黑了……
他怕的,是黑暗里,那些真实存在的东西……
那些……会趁人不备、即便来回躲闪也仍像装了追踪器一般追着人穷飞猛撞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是他难以战胜的“怪物”。
是附在他骨子里的魔鬼,凿到他骨血里的恐惧!
——湿漉漉的袜子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林深一怔,紧接着,在那一方狭小的干湿分离的浴室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小小的身躯哭喊着,挣扎着,蹬踹着,也不知有没有将勾在袜子上的那东西弄掉,总之他能做的,只有一味的挣扎——只有挣扎,他才安全!
手掌在挣扎间按在了湿滑的地面,身子一下失衡,后脑勺一下磕在墙上,就这么晕了过去。
……母亲去世后,家里所有的家务就落在了林深的头上。
一旦有哪些地方不称心不对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残忍的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他,滚犊子,丧门星……
林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大人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因为他们无能,所以,才会把这些无能带来的怒火,全部撒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不说罢了……
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帮他。
正确来说,不是别人不帮,而是他们帮不了……
他年龄不够,小孩子一个,监护人只有父亲,叔叔是父亲的弟弟,也是他施暴的庇护者,在自己无数次地报警之后,父亲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也全靠他的叔叔从中周转,大事化小,跟别人唠嗑间,说了不少的好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而每次报警后,不出意外,回去的那顿揍,下的都是更狠的手。
他们每次从派出所里出来,林深永远也不会忘记,叔叔林国昌那张肥得能流油的嘴脸上那一张张不尽相同的,油腻的笑容。
恶心程度,说他像某种畜生,恐怕畜生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林深说不清,今天已经大汗淋漓了多少回了。
衣服全湿透了。
眼前一片漆黑,睁眼瞎似的,他抬手,抹去了脸上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的水迹。
手摸到像是木质的硬板,撑起身刚要坐直,头就“咚”一声撞了顶。
林深一愣。
像是确认什么似的,两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和脑海里预料的位置,一模一样。
——是另一块木板。
——这是……衣柜!
林深抬手用力推了推,柜门从外面上了锁,根本推不开。
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摸索着退后,缩到了一贯的那个角落。
坐下时,手掌按到了一包东西,包装袋发出的声响刺耳,混杂着一连串脆片断裂的“咔嚓”声。
听起来像是——是吃剩的薯片。
林深心里一沉。
……完了。
家里的家务在母亲去世后,就落在了林深的头上。
但在完成作业的同时,还要腾出时间收拾自己和整个家,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至少总得有一两样不擅长的事情会出纰漏。
比如家务,比如这些无处不在的食物残渣……
一旦角落的这些东西没被发现,时间一长,发霉发臭,招虫长蛆,清理起来,又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他觉得恶心。
而生活的经验告诉他,要想家里没有虫,就得多花一点功夫趁父亲不在家时,定期去一些犄角旮旯里搜寻。
但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
林深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在窣窣的声音响起的下一刻,用力闭上了眼睛,两手发力,极力地缩进衣袖当中,恨不能把整颗头,整个人,全都裹紧这件要宽不宽的校服里!
这些地方,都是用来惩罚他,关他的地方。
俗称……小黑屋。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林深用力把头埋进手臂,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着急忙慌地一脚踹开了边上的半包薯片,一边踹,另一只脚一边急迫地在就近的身旁试探着,看看还有没有洒漏出来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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