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都过去了。
他伸手牵住晏闻不想再提,笑道,“走吧,请饿了的少夫人用晚膳。”
然而身后的人却将他拉住了,晏闻托着那只燕子灯,眼底微沉,“第二次我知道的,但那次不算。”
第71章 画舫
城门口大道上,晏闻拽着他,神情有几分认真,一字一句道,“那次不算。”
祝约也没想真的与他论过去,不过随口一提,见晏闻一副自证清白的样子不免好笑,“怎么就不算了?好歹也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人做的。”
折桂楼当夜多少厚礼皆被一扇枫屏抢了风头,晏府请帖送到侯府时,他原本是不想去的。后来不知怎的想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眼,于是该送什么礼又成了问题。
他和晏闻不过点头之交,太贵重显得亲近,太廉价又上不得台面。
思来想去他去了长乐巷,请城中师傅做了一套竹笔,意为节节高升。
过几日去取的时候,恰巧碰上连绵不断的雨雪天,他坐在坊市院子里看这套笔,紫毫挺拔锋利,竹骨打磨成最趁手的弧度,一切皆是上品。
唯独天光下颜色不再浓翠,过于黯淡。想到鸿胪寺的公文颇多,长久以往太伤眼睛,于是他问伙计能否改进。
伙计是个学徒,挠了挠头说太湖青竹取下定然会变灰黄,如何留色要请老师傅决断。
祝约过去不是个多事的人,也无意为难伙计,那时他明知折桂楼只是走个过场,对方根本不会在意他送什么,还是踌躇不定,总想送个最好的。
于是他加了金子,又等了好几日,再去长乐巷拜访时终于见到了一套翠□□滴的笔。
这回出来的是做笔的老师傅,老人家笑着问他,“莫不是拿回去哄姑娘高兴?”
祝约抱着那套竹笔愣住了,这幅神情落到老人家眼里,他忍不住嘿了一声。
“少有人给姑娘送笔的,这倒是新鲜。”老师傅劝他,“小公子,哪有给心仪姑娘送这个的?怕是讨不到欢心咯。”
祝约无奈“您怎么就看出来是给姑娘的?”
老师傅依靠着柜台发笑,“一套文房而已都用心至此,不是给心仪的姑娘是给谁?”
祝约哑口无言,那日他撑着伞抱着竹笔走回了乌衣巷,一路都在想师傅的话。
这些年他见过了旧日太湖梅里风光,也见过秦淮畔无数才子佳人,似乎与晏湖东有关的一切皆在慢慢变成尘烟。他自认早已将那份不堪深藏于心,不想提及,不愿提及,连对他好都是一厢情愿的,谁知还是被陌生人一眼看穿。
原来真的从未放下过。
他觉得自己是中了邪了,甚至开始期盼折桂楼与晏闻相见,期盼哪怕是作为旧友之贺,这副礼物也能得主人喜欢。
于是他带着精心备好的礼物前去赴宴,再眼睁睁看着晏府小厮随意将漆盒与其他红红绿绿的礼物放在一起,没入锦绣堆找不到踪迹。
最后席上一扇夺目的苏绣枫屏惊了四座。
意料之中,也说不上难过,晏闻此时却告诉他,“大价钱也不行,哪有人送礼把自个都送得不高兴了,既然让你不高兴了,那就不算。”
“那你还我。”
祝约逗他道,“不是花你的银子,当然不心疼,我自己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晏闻又不愿意了,他提着燕子灯牵着他往前走,把话头揭过去,“哪有人送了礼又要回去的。”
祝约任他牵着,“是你的说不算。”
“这时候还分什么你我。”晏闻晃着燕子灯装傻,“笔我好好收着,曲靖已经置办好了宅子,以后就放书房里,谁用谁取不就得了。”
他说的格外理直气壮,又有点小心翼翼,毕竟这像极了过日子的话一出口,他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就怕祝约去了曲靖也不肯答应和他住到一处,
“也行。”祝约几乎没犹豫,他看见晏闻霎时睁大了眼,也不点破他的小小伎俩。
他看着自己被晏闻拉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失笑道,“你不坐马车了?”
晏闻回头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净澜和用一副天崩地裂神情望着他手里燕子灯的应松,笑道,“不坐了,陪我走走。”
金陵地七载,也就只有国子监的短短一年他好好看过这座城。
大道上参天的古榕和静静淌过的淮水都落在眼底,远处云层蒙了一层金红,落在人间成了两岸缥缈的莲灯。
少时不知愁,一心只把皇榜上的名字当成毕生所求,来年登科时踏着高马走遍故地,想着登阁拜宰,住进千年盛名的乌衣巷。
回头一看终归是一场云烟一场空,真到了手里还不如梅里一曲琵琶来得好。
祝约跟着他沿着牌楼走过去,晏闻不说话,随手玩着那只燕子灯,他便也不说话,不经意伸出一臂将他和那些街边嬉闹的顽童隔开。
城中上灯后皆是繁华盛景,喧嚣日复一日,不管一个人在其中高升抑或是沉沦,似乎都改变不了这里的热闹。
“我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晏闻突然道。
祝约知道他从宫城出来有话要说,于是沉默着等他慢慢讲。
“元年登科入仕,想来这么多年里竟是今日最为松快。当年鸡笼山国子监学,多少人在唱‘凤凰台上凤凰游’。那一年是我独占鳌头,但真要比起来,我其实是他们当中最没有出息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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