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灵力稀薄,走周天用处不大。”白知秋轻轻缓缓的声音响起来,不在耳边,也不是识海,并不难受。谢无尘想了片刻没想通,只当是传音咒,迷迷糊糊地想着,白知秋分明不能运灵。
可头疼之下,他无从细究了。
冬日冷雪一般的气息笼罩在身前,谢无尘“嗯”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答应完,他就伸出手,勾住了白知秋一片衣角。
白知秋手指连停顿都没有。他无尽的耐心好似突然得到了一个宣泄口,都落在谢无尘额角上。于是这种耐心很快在二人之间蒸腾开来,蒸腾出语言难以形容的温存。
屋外的风撞在窗上,不吵,也不算恼人,甚至衬得这方天地有了私密感。谢无尘的心绪在身体里慢慢沉下去,静谧又安然。
至少在这片刻,他没有需要思虑的事情。
脑海中疼痛缓解去大半的时候,白知秋收回了手。
天已经黑了,屋内没点灯。白知秋没动,谢无尘也没有主动去点灯。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白知秋忽而笑了声。
他说:“还教训我么?”
谢无尘:“……”
昨日他教训白知秋,今日就轮到了自己。
不算报应,但能算因果循环。
“行了,不逗你了。”白知秋在谢无尘身边坐下,问道,“你要听我说我师父那些事,还是要歇了?”
“你不睡吗?”谢无尘问。
“是我在问你。”白知秋重复。
他们分明只隔着很短一段距离,却因为晦暗,看不见彼此的面容。黑暗会加重不确定感,谢无尘一时间,拿不准白知秋想要的是怎样一个答案。
谢无尘动了动唇,道:“明日往苍郡走时再讲,一样的。”
白知秋又笑了一声。
“想听的话,把灯点上。”
床头边有灯,白知秋一伸手就能够到,但他就是要使唤谢无尘。于是谢无尘明白了,这会他不听,日后白知秋又有了借口:是你自己不听的。
他探过身,一手撑在床侧,一手取过火折子,将灯点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白知秋就稍稍侧开一点身,给他让出位置。
灯火亮起的瞬间,白知秋好像被光亮刺到了眼睛,不由得偏头避了下,眉眼敛得低低地。
他靠在床柱上,满是倦怠。几缕发搭在衣服上,衬得唇色更白。
谢无尘手一顿,把灯弹指灭了。
“不听了?”白知秋问。
谢无尘看了他一眼:“你睡吧。”
白知秋探出手,顺着谢无尘的手臂去摸火折子,很小声地说道:“别熄。”
可谢无尘觉得他此刻分明是不想看见光的。
此刻屋内归于晦暗,他看见白知秋动作到一半,停下手,然后撑身坐起来一点。
谢无尘一默,手指又是一动。
灯亮的同时,白知秋轻轻地垂下眸子,灯火被他长睫撩动,从眼角一闪而过,透出种难以言表的脆弱。
谢无尘起身,站在他身侧,遮住了一部分光。
白知秋迟钝一怔,侧眸给了谢无尘一眼。
谢无尘一直都知道,白知秋的眼睛很好看。那双眼睛足够让一个人在所有的景色之中脱颖而出,落在白知秋脸上却不会分走他本身的昂藏。
当它落在灯下,被镀上一层温温润润的琥珀色的光的时候,它的主人也会被化去满身的冷淡和不近人情。
灯下看人,总是要更好看的。
谢无尘低头,抬手碰上了白知秋眼角,觉得冷得惊人:“我没有一定要知道。”
白知秋乌沉沉的眼睛转也不转:“我知道。”
知道什么?
断然不是知道他这句话的真实度。
白知秋平日里常是带着一些懒劲,做事不很想费力气的样子;实在不想说话时候的神色虽然是恹的,冷冷淡淡,却不会像现在这样……
脆弱得让人心疼。
谢无尘看不清那层眸光后的深湖,他从来都看不透白知秋。
那人在不为他所知的岁月和红尘里走了太久的路,隐藏了无数的既往流年。那是谢无尘永远无法触及的良夜与晨光。只有偶然窥探到的几分雪泥鸿爪,才能给他面前这个人不再遥不可及,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他面前的感觉。
他们之间有三百年的距离,需要用无数的坦诚和以后去弥补。
弥补不上,面前这个人,还是留不住。
谢无尘忽而往白知秋跟前挨了两分,见他没有动,伸手把人囫囵圈进怀里。
白知秋被他摁进怀中,额头都贴在他胸膛上。
他挣了两下,没挣动:“又做什么?”
“你想说吗?”谢无尘问,哄小孩似的拍拍背,“我听你说。”
停了停,他又不放心似的补充道:“都听,都信。”
“跟谁学的。”白知秋推他,手上却没用劲。
好一会,白知秋很轻一笑,又一叹,偏头抵在谢无尘心口,逐渐卸下力。
“谢名。”白知秋轻声道,声音闷闷地,“我没有骗你,白庄的灯游,那一次,确实是最后一场。”
“因为两年后,白庄没有了。”
谢无尘低下头,在白知秋的眼角,看到一线灯影。
三百年未曾宣之于口的一切,都满满地融在其中。
是会被灼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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