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寅酸溜溜地晃了两下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扇子,狠叹一口气,显然对这把完全不能给他做风雅的扇子很是心动。
谢无尘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将它珍而重之地放入剑匣,对姜宁拜了大礼。
“喜欢就行。”姜宁直接把匣子给了白知秋,揉了眼睛就要走,“困了,睡回笼觉了。”
姜宁为这把剑近乎不眠不休两个月,谢无尘除了还一礼,连谢都说不出口。
“想好名字了么?”白知秋问。
谢无尘将凝在扇上的目光转开,而后对明信亦拜了一礼,才转向白知秋:“未曾。”
“待醒器后再取不迟。”这一礼明信受了,面上依然是惯常的慈祥,温声道,“知秋应当告知过你,醒灵与醒器还有几许差别。醒灵落下的福印或大或小,作用不定。待到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引动。”
“也有可能一辈子用不到。”余寅凉飕飕补道,被明信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白知秋在看见明信掌心短匕后阖上了眼。
没有人会取心头血,因为太过危险。同理,取眉心血极难假以他人之手。眉心与灵识相连,妄然触碰,只会遭受对方出于本能的杀招。
冰凉的刀尖触及到眉心之时,谢无尘看见白知秋眉心极轻微地颤了一下,手指同时不由自主地蜷起。
余寅已经被惊地没了话。
殷红的血液渗出,被明信以术法接住。
阳光从屋檐后竭力地探出头来,想扑到他的面上。白知秋允许了,于是他的眼皮被清晨的曙光几乎照成了透明,浅薄到能清晰地看见眼皮上青紫色的血脉。
白知秋紧抿着唇,面色一片苍白。可血色渗在眉心时,平白给他素净的面容添上一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好像一下有了生气,是一种张扬的秾丽,像是能祸人的精魅。谢无尘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一时摄得他失语。直到白知秋抖了块帕子,摁上眉心伤口,目光浅浅淡淡地投落而来时,谢无尘才恍惚一场大梦做到结尾,一脚踩空般,乍然惊醒。
白知秋复又垂下眸,递出他怀中所抱的剑匣。
谢无尘一步上前,那么瞬间几乎不敢去看白知秋的脸。他极力稳了心神,拔出短剑。
眉心血在明信掌心幻化为古老拗涩的符文,以某种难以探寻的规律流动着。它们从包裹着它们的术法中飞出,环绕法器,云雾一般缠绕而上。银白的剑,映刻血红的咒文,没有妖异感。
它们像是在为什么祈福。
直至它们尽数绕上扇剑,一寸一寸贴上剑身。白的极白,红的极红,百川归流一般流向剑柄,成了另一种绮丽。
院中倏地起了风。
很轻,却带着冬日的冷和霜雪气息。随着咒文的流动,扇剑上渐渐凝出冰霜。谢无尘迟钝地感觉到了冷意。
是从周围的空气,风,一道越过衣衫传递给他的。明朗的阳光依然是那般和煦,却没了暖意。它冷漠地照下来,俯视着满地霜白。
余寅直接给冻得打了个哆嗦。
谢无尘呵了口气,看见了一片白雾。
白知秋沉默片刻,没说什么。
静,极其寂静。有意窝在院中过冬的鸟雀似乎也被这骤然的寒冷吓到了,尽数噤了声。连常青树亦受不住冷似的,停滞在此,满树失了颜色,变得黯淡。
院中留下的只有刺骨寒意,还有穿院的冷风。
他分明未闻风来。
谢无尘茫然地抬起头,环视四周。此时此刻,活着的只有那柄剑,只有剑上流动不止的血红咒文。
——这本该是该让人感到畏惧,感到妖厉的一幕。
可他却在咒文流动中,感到了一种万物休眠的宁静与生机。
鸟雀未去,花木未枯。
它们只是在该来的时节里睡了一觉罢了。
谢无尘在冷意中阖眼。
四时轮转,或许也是这样。春和秋瑟,暑雨祁寒,万物在该来的时节里遵循着该遵循的规律,就如日升日落,星回斗转,不改不变,不动不惊。
他勾了勾手指。
风在掌心穿行而过,冷意透骨,却不教人觉得难受。寒意附着在掌心,像落了一片雪,慢慢渗入掌纹之中。
于是,他握住了一片雪。
于是,他又想起了顺安的天。
每年顺安落过雪,天也会随着雪落变得愈发干净澄澈,像洗得透亮的琉璃。月亮就毫无遮拦得远远衬在天穹之上,俯视着整个人间,也准允人们仰望它。
一地清辉,返照满地落雪,亮的耀眼。
院墙外有孩童的嬉闹,不扰人,反而会让他感到少有的祥和。
就像总会有人挂在嘴上的“瑞雪兆丰年”,简单的字节中,尽数是喜乐与期盼。
谢无尘从回忆中乍然抽神。
从指尖流走的风有了温度,它们缠绵着指尖,将丝丝缕缕几若不觉的暖意顺着手指,传遍全身。
冷意就在和缓的暖意中逐渐淡去,唤醒他游离在外的意识。在他思绪彻底回笼的刹那,谢无尘闻见一声清脆雀鸣。
他睁开眼。
院中一切未变,花木依旧,阳光和煦,冷意好似从未来过。
但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一时的走神或做梦。
剑鄂处的银扣上附着了一枚红点,像是刻意打磨镶嵌上的红玛瑙,成了剑上唯一的颜色。白知秋任他看够了,收剑入鞘,将匣子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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