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顷迟意识濒临奔溃,神志不清,他此时已经完全辨不出此处是幻境还是现实,眼前重叠盘旋着无数画面,这些画面重组成了无声的默片。
他看见了藏在谢怀霜怀中的孩子,又看见了被抱在臂弯里的稚童。
他忆起来萧衍趴在他背上时的体温和热意,忆起来萧衍哭泣后,布料被泪浸湿带来的凉意。
他记得那双手从稚嫩无骨到纤细瘦削,记得那个总是站在自己影子里的少年。
晏顷迟忽然喘不上气,咒术席卷而来,往昔的光景如同被击碎的镜面,碎成了无数片。
“不要,不要……”
他在意识混沌中,耳边又成了萧衍的呼唤,那一声又一声的师叔夹杂着凛风的咆哮,紧贴耳畔。
就好似萧衍还立在高台火海前,让自己救他。
可业火烧得太盛了,那如浪潮般的卷起火光能瞬间泯灭暮霜的剑气,晏顷迟如何也迈不过去,他卑微低泣,他磕头哀求,想换得他们的宽容。
可他们始终无动无衷,反倒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漠而又悲悯的观望着这场戏,微抿的唇角酝酿出残酷的笑意。
萧衍的呼唤很快便被狂风撕烂,消瘦的身影转瞬淹没在火海中,悉数化作了灰烬。
“不要——!”晏顷迟颓唐挣扎,喘息激烈,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但风从指间呼啸而过,他什么也没抓住。
剑道在那一刻尽数崩塌殆尽,剑心支离破碎。
他跪在火海前歇斯底里的失声痛哭,绝望而又悲恸。
他们杀了他的所爱,让他的剑心分崩离析,却又冠冕堂皇的要他重修剑道。
“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晏顷迟的神志陡然陷入混乱,他焦躁的挣动锁链,想要脱离禁锢,但贯穿胸膛的金索将他钉得太死,血从胸口渗出,如雾般漫溢在水中。
“不要怕,”他粗声喘息,含糊不清的重复道,“不要怕,师叔来救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周而复始的锁链声。
晏顷迟悬在疯魔的边缘,狠命挣着锁链,锁链箍得太紧,他在奋力扯拽中将腕骨磨得血肉模糊,但他就像是不知倦,不知痛那般愤怒的挣动着锁链。
白袍上很快浸满了殷红的血,如同残破的羽翼。
水波从晏顷迟周身荡开,枷咒越收越紧,他在强烈的窒息里,迟缓又艰涩的扯出声:“墨辞先,墨辞先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失控的咆哮,喊声消弭于黑暗,肌肤上青筋暴现,面上纹路陡然涌动,他在难以遏制的疼痛中呼吸错乱,耳边嗡鸣,唯有眼中恨意盘桓不散。
——*****——
晏顷迟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贺云升便替他着手处理了宫里所有的事务,他将所有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偶尔伏案时,才会想起来那个还在阴暗牢里等着自己的少年。
苏纵心里记挂着萧衍,可他无法接近天狱,于是他想了无数法子,试了各种办法,偏天狱外结界重重,守卫森严,没有上面的铁令,他就靠近不了半分。
他时常会跑到贺云升那里,让贺云升帮自己想法子,可贺云升觉得这是在惹是生非,便叫人看着他,不让他再靠近天狱。
萧衍被囚禁于狭窄的笼中,神思涣散的望着眼前的昏暗烛火。
他没能等到贺云升,也没能等到晏顷迟,就连贺云升曾经答应过带给他的糖,也成了奢望,那临别前的承诺期许在永无止境的等待里被消磨殆尽。
他在数个无人问津的深夜里,会蜷靠在角落里,埋头于臂弯间,静静等待着晏顷迟来接自己。
一天,两天……
为什么晏顷迟还是没有来。
萧衍蜷着身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惘然,他因背部消瘦,抵在墙上时硌痛了伤,便只能瑟缩到干草堆上,用没伤的那面侧躺着。
后来,他以手指沾着血,在墙壁上划痕,那面墙被他划得血痕交错,密密麻麻的痕迹刻着他无法诉说的思念。他就这样无休止的等着,久到无措的惶恐侵袭了他的内心,他不知所措的抹去血痕,重新掐算起日子。
他给晏顷迟找了诸多的借口,想着许是有事耽搁了,又或是抽不开身。等忙完了,师叔就会来接自己。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萧衍再听见人声时,茫然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慌忙爬起身,什么也顾不上,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日光刺的他双目微痛,他下意识抬手遮蔽,在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声中听见了让他铭记一生的声音——
“萧衍,我的好师弟,许久不见,你怎地落入了这般境地?”
人还喘息着,萧衍的笑意逐渐凝固,冷风夹带着寒气从敞开的石门中灌进来,他恍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寸寸的凉透了。
裴昭从牢中出来后,从墨辞先那里弄到了令,变得十分热衷于来“探望”萧衍。
他有时会立在牢门外,冷眼讥诮的看萧衍跪在地上挣扎呕血,有时候会好意的弄来些灵兽吃剩的残羹冷炙,踢翻给他。
“好师弟,你喘两声给我也听听,我就不计较了。”
萧衍缄口不言,裴昭便日复一日的来折磨他。萧衍颓唐的挣扎,他的反抗成了裴昭折辱他的乐趣,周而复始。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久。
或许是某一天,萧衍于某个长夜里,想要断了自己最后的期望。他用手指使劲抠着沾满血的墙壁,想要抹去那些干涸的痕迹,指甲在狠劲的摩擦中绷断,血从指尖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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