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原来是我的境界还不够。”陈长安仿佛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而宋槐却仿佛来了兴致,坐起身来问道:“长安,长生的代价就如同我这般,对时间没了概念,对生死无所动容。就算知道了有我这样的千年老怪,你也要陪着我吗?”
陈长安并没有迟疑,倒是反问:“你怪得很,我挺喜欢的。”
宋槐闻言,双手收力,把自己摔回竹筏上。他呵呵笑个不停,仿佛是看见了十分有趣的东西。
陈长安知道自己的话又没被宋槐听进心里,反倒是把他逗笑了。
大抵真的是如他所言,百年寿命的凡人,和千年仙者,有别如云泥。
也许他可以再努力一些,争取也以凡人身份位列仙班。在今后的千百年里面,他与他便能并驾齐驱,超出时间,做一对平等的知己。
“想这些做甚。”身旁,宋槐侧身打了个滚,喃喃道:“这板子不如床铺好睡,你们在小赵家里住时,她家的床是什么样的?”
陈长安道:“软的很,头一天晨起时我浑身酸痛。”
宋槐乐呵呵道:“睡久了硬板床,再睡软床就像是掉进棉花堆里。小赵从前是千金小姐,她就算逃亡也不肯委屈自己半分。”话音刚落,他又补充一句:“只是不会自己梳头。”
“掌门说过,'莫论人非'。先生小心被小赵姑娘盯上。”陈长安不搭话茬。
宋槐反倒笑着警告:“你可别学我,我这么多年活过来,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流氓脾气的。”
竹筏稳稳当当停在树冠茂密的地方,宋槐打个哈欠道:“天黑再走,睡过了就明天走。”
陈长安无奈笑笑。果然神仙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
想及此处,陈长安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二人又进了梦乡。
陈长安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
他梦里混杂着九乡幻境里看到的场景,明知都是假的,却非要挣扎着去操纵梦境。一来二去,他竟然真和梦里的临庭有了交集。
还是那个满目红色喜字的房间,一身婚服的临庭端坐在床榻上,双手在烛光的映衬下竟还是一片惨白。
陈长安试探着走近,面前的临庭浑身僵硬如假人一般。临庭见他走来,顶着红色喜帕便道:“夫君来了?”
陈长安定了定神,想着这已不是九乡鹿鼎里的幻境,而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遂不顺着他的话,反问:“谁是你夫君。”
陈长安心里自嘲,若不是梦里,若不是知道这是假的,给他多少个不知好歹,他都不会这样对宋槐说话。
梦里临庭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半晌自己掀开了盖头。盖头之下,毫无血色的脸上被青筋血管爬满,只有一双眼熟的眉目能看出是陈长安熟悉的人。
“你怎么……”陈长安脱口而出。这与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临庭仙君,不一样!
临庭静静地看着他,而后长叹一声:“你不是他。”
“谁?”
“我师叔,我在等他娶我。”临庭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将瞳仁遮住,整张脸便显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你是男子,要娶也是你去娶别人。”一日的消化下,陈长安大概猜得出,衡胥便是临庭的师叔,也是幻境里景亭找的那位方栩。
临庭闻言,将头微微歪倒,摆出娇羞的模样:“你还小,你不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陈长安摸不着头脑,“男婚女嫁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是不是你第一次成亲,没经验,所以误以为两个男子也可以结亲了?”
临庭眼里露出戾色:“我倒不明白了,两个男子又如何?不过是一身皮囊,难不成我要想与他成亲,非要下辈子投个女胎才成吗?!”
陈长安被临庭问得一愣,只得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且不论对与不对,你在这里苦等衡胥,他何时能来?”
临庭双目倏地茫然,他努力眨了眨眼,脸上的血管便又多爬上几分:“我不知道……他该来的。”
陈长安想起现实生活中对这一段过往习惯性避开的宋槐,猜测道:“他不会……还不知道此事吧?”
“我……我告诉他了……他说,他会来。”临庭的气势陡然下沉,整个人看着也缩了一圈:“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他很感谢我的。”
陈长安忍不住相劝:“既然这么深的情谊在这,那想必他是被别的事绊住了。要不,我陪你一起等?”
临庭不置可否,只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双眼空洞无神,口中念念有词:“他说他会来的。从一千年前开始,他就说他会来找我的。”
陈长安不知这段景象是否是宋槐的亲身经历,而既然他看见了,就无法置身事外。他干脆走上前去,与临庭并排坐在一起。
临庭似乎很不习惯有人在身边,见他靠近,反倒很不适地躲了躲。
真是如宋槐所说,千年时光足够把一个人里里外外变个样。梦境之外的宋槐,哪里会因为被入侵了安全的距离就瑟缩躲开?若是宋槐遇到这般场景,怕不是要拿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流氓气势,大大方方地贴上去,直到把对方吓跑才算完。
陈长安问临庭:“你说的师叔,是方栩吗?”
临庭用惨白的脸做出回应:“衡胥,是衡胥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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