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劝不过,只得将性子温顺些的那匹牵到呼延云烈跟前,想着呼延云烈大病初愈,身子尚且虚软,于是半跪下来,示意人踩着他腿上马。
呼延云烈见卫凌此举,只觉得被人狠狠擒住了心脏。
那日在马厩,他亲眼目睹呼延浔将卫凌的手踩断了上马,明明那样痛,却还是低垂眼,等人走了才缓缓起身,揉着伤手继续喂马干活,仿佛无事发生。
这样的事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回才能视若平常?卫凌跟着他这么多年,他到底给了卫凌什么?
呼延云烈眼眶酸胀,他闭了闭眼,忍下那股近乎将他吞没的悔恨,一把拽起卫凌,二话不说掀起下摆,半跪在沙地上道:“托我上过这么多回,这次换我托你。”
在场众人见状皆是一愣,都忘了避讳,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们跪在自个儿随从跟前的君王。
卫凌全然没有意料到呼延云烈此举,也是顿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就要将人拉起。
“主子莫要胡闹,众人都看着呢。”
“何谈胡闹?我甘愿做马蹬托你上马。”
“主子是君王!跪天跪地,怎可跪臣子!”
“管他什么君王不君王,我愿托心上人上马,谁敢置喙!”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挪开视线,不敢再往这边看上一眼。
卫凌知道呼延云烈固执,也不能由得人这么跪着,只得硬着头皮点着呼延云烈的膝飞身上马。
刚坐稳,便听见呼延云烈道:“卫凌,以后不用为任何人做马蹬,即便是我也不用。”
卫凌望着呼延云烈,明知为何,却仍道:“为何不用?这原本就是我身为暗卫的分内之事。”
不愿顺水推舟,默认了主子口中的“心上人”之称,既然尚未坦明,便不想平白给人希冀。
呼延云烈心头一痛,自是明白卫凌的意思。
虽知晓不配轻易央求卫凌原谅,但腾然面对,仍是如对准心口一击,叫人痛彻心扉。
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倏地传来一阵马蹄声。
失控的马上,一黑衣青年紧攥着缰绳,双腿夹着马腹,浑身使劲却实在无法拉停身下烈马。
眼看那马朝着自己和卫凌的方向而来,那青年也侧挂在马背上,不出两步必将脱手摔身下马。
呼延云烈毫不犹豫地挡在卫凌马前,疾风从脸侧扬过,他眼疾手快地扯住掉落在马头边的缰绳,踩着马肚子飞身上了马背,握着青年的腰将他拉起,固定在怀中,猛地使了把劲调转马头,擦着卫凌腿侧朝前奔出十几步才渐渐停下。
卫凌眼看着那马停在不远处,正欲策马追上,却见主子已翻身下马,为那青年拉着马头,还伸了一只手扶人下马。
拉着缰绳的手一顿,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看着那黑衣青年的手落在主子掌心,小心笨拙地下了马,随即便跪在主子跟前,应当是在请罪。
甩开那些不明不白的念头,夹紧马腹追了过去,正好听见那青年道明来历。
听罢,他整个人怔在原处,眼神钉在那青年身上似乎要把他盯穿。
因为那青年说:“臣下自关外白氏而来,名为白梓。”
白氏,是他爹的姓氏。
当年他那个小弟弟,正是叫白梓。
第118章 偿还亏欠
白梓一袭黑衣,低垂着眉目跪在呼延云烈跟前,问一句答一句,模样乖顺的很。
“抬起头来。”呼延云烈道。
白梓听话地抬头,清秀的面庞虽算不上一等一的出众,但细看之下却也顺眼,大抵是那份乖巧,叫人平白生出三分好感。
呼延云烈望着白梓好一会儿,似是有些出神,直到卫凌走到身侧才朝他望去,半晌脱口而出一句:“看看,你二人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何止几分?
卫凌飞速地瞥过白梓,似乎人脸上有蜂,多看几眼就要啄人。他不知晓白梓是否还记得他,毕竟他离开时白梓不过呀呀学语的孩童,二十余年未见,已然长成同他一般高的青年。
要说刚听白梓报出名字时,尚对他的身份存了几分犹疑,那么待到看清他的脸,这疑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真的像,他与白梓近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白梓的长相更为俊秀,大抵是刻他的模子要精细些。
看着主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梓,方才压下的那股陌生之感又翻涌而上。
说不清当下在此相见他心里作何感受,亦不知晓白梓为何会腾然出现在宫中,然他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这重关系虽堪比于无,但还是有必要让主子知晓。
伏到呼延云烈耳边,卫凌轻声道:“主子…白梓…似乎是舍弟。”
呼延云烈闻言并未显出太多惊讶,只淡淡道:“哦?这倒是巧。”说罢眼神又落回白梓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何故在此处策马?”
白梓也不遮掩,模样老实道:“臣下是白氏送来的马倌,斋取节后,白氏使团离开,臣下便留在宫中为王上饲马。”
呼延云烈笑道:“可方才见你,也不怎的熟悉马匹习性。”
白梓想起方才的窘况,脸色一红:“臣下技艺不精,冲撞了王上,请王上责罚。”
“这爱请罚的毛病倒是同你一样。”呼延云烈对身侧的卫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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