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能躲开齐亓眼中所流露出的疏离和疲惫,乔珩心底倏而晃过一阵不安,那一刻他明白了为何这些年他倾尽全力仍寻他不得。
他或许更愿如流言所传的那样死了,算落得一个忠烈美名,也好过如今拖着副残躯苟延残喘的过活。
年虽少,杀身报国之志却已成空梦。
意气风发、满腔热忱的齐小公子已经埋葬在了北境那年初冬的腥风狂沙之中了。
“请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他猛的从那个怀抱里挣逃出来,无助的蜷缩在床角,带着满身的狼狈不堪。
乔珩恨自己得意忘形说了那些不知轻重的话,他苦心孤诣的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宣之于众,就好似一道切骨的创伤好不容易熬到了结痂,却硬生生的被人撕开,连携着血肉一同剥离,疮痍满目又鲜血淋漓。
“对不起……我……”乔珩的话全然哽在喉间,生生堵得心口钝痛。
齐亓终于抑制不住的歇斯底里:“够了!乔大人请走吧……别再提醒我,我是谁了!……”
乔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门去的。
凌世新吓得不敢作声,他从未见过齐亓那样的失态过,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便听到屋内低低的啜泣声。
亭砚容我在他面前晃了那么久,大概是因为关于他的身世来历我什么都没问过吧。
院中几株杏树早早抽了芽,草木枯荣尚可待来年春盛,可人的青春年华呢?
韶光易逝,一去便再不可能回首了。
乔珩木然的立在院中,良久的出神。
总这样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凌世新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大义凛然的开口说道:“乔,乔大人,在下有事禀报!”
难得,乔珩并未像凌世新想象中那样抽出刀捅他,只是有些落寞的说:“你说吧。”
“今日陛下到来之前,在下和……和亭砚在塔中发现了不寻常之物,不知乔大人是否知晓此事?”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分散注意力,让他们各自冷静。
以他对齐亓的了解,即便他真的是气急了,待过几日自己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可眼前这尊大神那可就说不准了。
乔珩对凌世新所说的“不寻常之物”毫不知情,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显然还没从方才发生的事儿中收回思绪。
“乔大人,我带您前去一看便知。”说罢,凌世新走到了前方引路。
待回到塔殿中,凌世新迅速爬上云梯顶端找到了壁绘上的那道裂缝,对乔珩喊到:“大人,在这里!”
乔珩刚走上前去,便嗅到一丝刺鼻的气味,他当即横臂拦在凌世新面前,肃冷的说道:“离远点儿,是绿磷硝石。”
“绿,绿磷硝石?是个什么东西?佛塔里怎么会有这个?”凌世新不解的问道。
“这是制造火药的一种材料。”乔珩回答道,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至于塔中为什么会有这个,我会去彻查它的来路。我不在的日子,请你务必帮我照顾好亭砚,还有,记得离这面破墙远点儿。”
凌世新被乔珩眼中那道“亭砚但凡掉了一根头发我都拿你是问”的视线吓得一激灵,忙捣蒜似的点头答应着。
“登穹塔附近有我的人,吹响这个银哨便可召集他们。”
乔珩从怀中摸出一枚哨子递了过去,凌世新瞅见他手中的哨子先是一愣,继而伸手接了过来,错愕道:“乔大人,这……”
那枚哨子由素银制成,错着金花,其上还篆刻着一个“乔”字。
吹响时,哨音如夏虫低鸣,悦耳悠长。
这便是驱使乔珩手下的私士的一枚号令符。
第八章 雨夜
四月春雨绵绵,屋檐高瓦间水雾烟袅。
天地间拉扯出一道银灰的雨幕,裹挟着延绵淅沥的珠线,凄清中又平添几分缱绻的意味。
闲暇时,齐亓又多了一样爱好,便是坐在后殿的廊前赏雨,偶尔还会捡来根小树枝挑弄地上乱爬的蚯蚓。
总之是没怎么再碰那些图纸。
大朔乍看之下尚称的上是一派国泰民安的大好景象,权贵商贾夜夜华灯旖旎、歌舞升平,百姓也皆是安分守己,忙碌富足,举国之内便鲜少有人乐于研究、摸索那些新式的榫卯,灵武帝那一代的老工匠们归寂之后,这种技术几乎绝迹。
就连手可通天的乔大人也是搜罗了数年才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几样榫卯残器。
乔珩不在,便没人能帮他将图纸修改周全,他自己改了几次便恼了,揉烂了一沓的画纸也没画出个所以然来。
偌大的京城,齐亓仿佛只寻得乔珩这样一个“知音”。
但伤知音稀……
至于那个银哨,凌世新断然不敢私自收着,当天晚上就转交给了齐亓,并将那人的嘱托原原本本的传达了一遍。
齐亓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还没迈过去,接了那银哨便冷漠的随手扔在矮桌上,小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去理会它。
“亭砚,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凌世新坐在矮桌旁边,盯着桌上的哨子碰都不敢碰一下。
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齐亓烦闷的心想。
通常情况下,这句话并不是问句,所以凌世新自顾自的说道:“早些时候我听了坊间所传,便一直觉得乔大人这个人挺冷情冷血、阴险毒辣的,为达目的所用的手段也都骇人听闻……”见齐亓不说话,他继续说:“可是在你毒发昏迷他抱……给你喂药的时候,在他把这个哨子给我的时候,我就发觉他和传闻中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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