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都督,乔指挥使到了。”
属下来禀时,他依旧赏玩着手中那柄长刀,眼皮也未抬半分,银亮的刀身映出他眸中阴寒的目光,直到乔珩进门,他才拿过锦帕仔细擦拭长刀,“珩儿你来了。”
乔珩漠然地上前行了礼,道:“见过都督。”
“这么多年了,珩儿见了义父怎的还是这般疏远。”丘苑山将刀收回鞘内,唇边挂了抹笑,只是眼中未有丝毫笑意。
对于他所说的话,乔珩并未做出回应。
当年在阐业寺中,丘苑山一眼便相中了年少的乔珩,似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纵然心有执念怨恨,良善却尚未泯灭。
不过,伴于君侧多年,见惯了朝堂宫闱中的波诡云谲,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开始坚信难平的欲壑终会将人粉饰地面目全非,无人可免俗。
见他无动于衷,丘苑山倒也不介意,踱步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道:“罢了,珩儿可知此时通传你前来,是为何事?”
乔珩心知漏夜将他通传回属,必然是为了经他之手铲除异己,而所谓“异己”,正是朝中曾上书弹劾过丘苑山的文臣。
这些人中多数都是些披心沥血的臣子,大半生都为大朔竭尽忠诚,奈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意施以罪名便可将其满门株连。
幸得乔珩暗中部署,明诛暗赦,才没让这些忠臣良仕含恨殒没。
可于明处所见的终归是擎夜卫倚仗权势,忮害忠良,时日久了,敢于上谏的朝臣便已所剩无几,加之西京连年大旱朝廷无所作为,近日百姓已生动乱,朝中众臣近日所上奏折也皆是为了建言献策,因而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乔氏旧案中仍有诸多脉络仍未理清,当年的传谕内侍也被处理的干净,单凭凌乾一己之力,绝不可能将此事做的如此周全,也定然是有人在幕后授意指使。
而命张腾前去彻查,是乔珩有意放出的风声,因此丘苑山必定早已知晓,今日急传,想必便是为了除去后患。
乔珩抬眸对上丘苑山,眸光清冷,面上未有丝毫波澜,“属下追随都督多年,自然知晓。”
“既已知晓,珩儿稍后便替本都督走一趟吧。”搭在乔珩肩头的手又施了几分力道。
他眸中闪过丝缕阴郁,唇边仍挂着抹笑,道:“户部尚书凌乾,怀执怨怼,曾伪造书信意图构害忠良,今已查实原委,奉本都督之命将其就地诛杀。”
“属下遵命。”乔珩抱拳揖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丘苑山手中一空,只好悻悻着将手收回,挑眉继续说道:“近日珩儿案牍累身,义父顾虑你心力不佳,这便着些人与你同去从旁襄助。”
这话中的深意彰明较著,名为襄助实为监临,为的是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闻言,乔珩依旧淡然,他又揖一礼,道:“谢都督垂爱。”
乔珩临走前,丘苑山取下腰间的雁翎刀,复又叫住他道:“珩儿,这柄‘诛恶’需以血养刃,带上它。”
接过刀,乔珩冷眼扫过它华美繁复的吞口,其上的睚眦镶纹透着极重的煞气。
今夜注定无眠。
行至凌府门前,同行的擎夜卫横暴地走上前将门踹开,巨大的撞击声在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众人蜂拥而入,将前庭围的水泄不通,而一众身着黑衣的霜影也于此时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隐于四下秾重的夜色中。
待乔珩踏进府门,身后两扇墨青漆就的大门便被人重新阖上。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雁翎刀陡然出鞘,待命的霜影刹那间便从天而降,院中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被寒利的薄刃已切入颈间,执刀者麻利地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顿时满庭血光弥散,那些擎夜卫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口,便已纷纷毙命于刀下,直至倒地时仍是满面骇然,至死也不明为何会如此。
乔珩垂眸瞟了一眼手中染血的长刀,面无表情地将其收回刀鞘,将未滚落的血滴一同纳入其中。
诛恶,兴许说的便是这般,兔起鹘落,干脆利落。
凌府的家将闻声赶到时,入眼的只有遍地横尸和立于血泊之中的乔珩,见此情景,无一不觉震惊,而震惊之余,却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紧随其后赶来的凌乾亦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定在了原地,他嘴唇不住觳觫,道:“乔、乔大人……”
抬步越过脚下横尸,乔珩缓缓走上前,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身上,口吻肃冷地说道:“乔某今日前来,想必凌大人已知晓所为何事。”
当年密信一事,凌乾为保全妻儿性命无奈为之,为此,这二十余年来他终日活在对于挚友的负疚中,寤寐难安。
而到了今时今日,他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畅意。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夜风回旋在庭院中,腥腻的血气伴着风四散开去,血泊倒映出的月影仿佛也沾染上血色,已不同往日般高洁皎明。
凌乾苦涩地笑笑,而后挥开衣摆屈膝跪地,俯身叩首道:“罪臣凌乾见过大人。”
他身旁的家将也不敢迟疑,一同跪倒在地。
乔珩睨了他一眼,漠然开口道:“为什么。”
当日他所见的那幅字画,落款为「与挚友乔怀诚书」,既为挚友,又为何要如此作为?
凌乾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在青砖上留了些末殷红,声声闷响回荡在庭院中,直到额前血肉模糊,血水淌过眼睫和着泪水一同滑落下去,他的动作仍未停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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