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旬樘来时,我还坐在廊下,檐角飞金,暖阳普照。
我觉得有些冷,便捧着手炉靠坐在廊柱前,懒懒晒着这不算炽热的太阳。
旬樘见我的第一眼就道:“二楼主好雅兴。”
我微笑道:“雅兴谈不上,只可惜我未买下几个家仆管事,替我迎接贵客。”
他因何而来,欲行何事,我并不在乎。
若说惧怕他是为杀我而来,那也远远谈不上甚么惧怕。
我确有短暂想过。
但我的性命似乎与炼骨宗没甚么大关系。
我活着,既不妨碍炼骨宗重回中原,亦不妨碍魔教发扬光大。
那旬樘极有可能不想要我的命。
他既然不想要我的命,那我自然没甚么可担忧。
不过我如此淡然坦荡,反而教旬樘不满。
他居高临下看我,如在审视我,然后他说:“二楼主又没有夺下天下第一的名号。”
我道:“那也许是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与我无缘。”
他想要惹怒我吗,亦或讥讽冷嘲,好看我言行无状,失了风度。
可我偏偏不。
我不知他想做甚么,我也不发怒。
我不发怒,便轮到他有更多不满:“无缘?没想到二楼主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据旬某所知,二楼主为了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付出了许多代价。如今拿不到这个名号,二楼主便要放弃了么?”
“一个虚名有那么重要吗?”我八风不动,“就算我不是天下第一,武林上还是有那么多的人畏惧我。”
旬樘道:“哈……听二楼主的话意,难道二楼主对于天下第一,当真半点儿都不在乎了吗?”
我道:“论说在乎与否又有甚么意义?炼骨宗想要重回中原,为了立威,特意破坏武林盟会,莫说天下第一,四大盟迄今为止亦没选出新的更替门派,可见武林最近还有许多要事,我谢兰饮是否为天下第一,都不重要。”
旬樘嗤笑一声:“如果我不了解二楼主的话,这几句话我还是会信的。”他说。
“不过旬某自认为很了解二楼主,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二楼主期盼了这么久,反而因为我炼骨宗想要重回中原,就此错失时机——想来二楼主心里,应该很记恨炼骨宗。更记恨我罢?”
他问得好没道理。
我恨不恨有甚么要紧?就算炼骨宗甚么也不做,到了利益冲突之时,我还是会向炼骨宗出手。
这即是我之行事准则。
“……你谈说了解我,”我轻轻颔首,歪着头问,“那你且告诉我,你想要甚么?”
不请自来,语意带刺,不像是来访的友人,更像是前来炫耀的仇敌。
叁、
旬樘与我目光相接。
“二楼主做不成天下第一,难道自己不觉得遗憾?”他竟这般发问。
我微微眯起眼睛,也不说遗憾不遗憾,只道:“所以呢?”
旬樘不答,转而道:“听南宫溪说,二楼主内力尽失。”
我点了点头。
这桩事瞒不住南宫溪,自然也瞒不住炼骨宗。
只不过我一贯认为,没有利益之间的冲突,则我算不得魔教的威胁。
知道与不知道没甚么太大的区别。
若能瞒住,那我自然是愿意瞒住的,可惜以南宫溪当时的急切来看,他着实是我瞒不住的人。
旬樘会知晓此事,我不觉意外。
实则他这般大摇大摆来见我,毫不忌惮,我便知晓他一定知道了我如今的弱点。
果不其然。
他说得坦坦荡荡,我便答得自然。
旬樘又道:“我炼骨宗向来举贤用能,二楼主虽然内力尽失,但智慧非常,若二楼主愿意加入我炼骨宗,那天下第一的名号,我让给二楼主又何妨。”
他原来是想说这句话。
我叹道:“你说你很了解我。”
旬樘道:“二楼主觉得我不了解吗?”
“哪里不了解呢,”我摇首,微微一笑,“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对天下第一素有执念,知道这个东西于我而言意义非凡,知道我为此做过多少事、付出多少代价。”
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我说。
旬樘问:“是什么?”
我道:“我最厌烦别人让我。”
肆、
我谢兰饮想要的东西,必须是自己得来的。
算计来的也好,逼迫到的也罢——唯有‘让’之一字,于我而言,是不折不扣的侮辱。
旬樘闻言,怔了怔,却又笑道:“二楼主不是在说笑吧?以二楼主现在的实力……不是我让,二楼主又该怎么拿到天下第一?”
我道:“这便又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了。”
“无论我怎样得到,我终究会得到。我自有我的方法,而未必要选择你给出的条件。”
“其实我反而有个问题。”我又问他,“你请我加入炼骨宗,是魔教教主的命令,还是你自作主张?”
旬樘脸色骤然沉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阴影压低,像是风雨欲来般沉:“谢兰饮,你以为自己什么事都能做到吗?”
我道未必。
“你输给了我,”旬樘道,“我现在是天下第一。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道:“我输给你,是因为南宫溪的一枚暗器。这桩事,人尽皆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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