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六年。
峰上的景致全变了,从前分明是那般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亭台楼阁,水榭琼楼,美轮美奂。
而现如今却一片萧条。
似笼罩在了一层灰蒙蒙的死气之中,到处都弥漫着腐烂又阴湿的气味。
牧白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莲池。
却见莲池已然被冰封,到处都是冷硬的冰雪。
莲池中的红莲早已惨败,枯枝烂叶垂在冰下,原先奚华用人肉喂养的鲤鱼,现如今也不见踪迹。
只怕早就死光了。
【小白,你看那里——】
顺着统子的指引,牧白缓缓踏进了莲池,才一脚踩在冰面上,也不知道是冰面太滑,还是他腿脚俱软,竟跌跪下去。
双膝“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冰面上。
【小白,你没事吧?】统子满脸担忧,飞过来作势要搀扶他起来。
牧白摇了摇头,哆嗦着唇,低声道∶“不,不用……我只是腿软了,我没事……”
他腿软起不来,但丝毫不影响他四肢并用,在冰面上爬行。
统子看得龇牙咧嘴,难受得要命,索性也不飞了,跟在牧白身后,牧白爬冰,他也跟着往前爬。
一大一小,很快就爬到了莲池最中央。
隔着足有半米厚的坚冰,隐约能看见两具尸骨紧紧缠绕在一起。
先前统子就说,抱得太紧,两具尸骨无法分离,牧白还有些疑惑,得抱得多紧,才须得打碎其中一具,才能将两具尸骸分离?
眼下他才算是亲眼目睹了。
像是两根麻绳,死死绞成了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骨头绞着骨头,血肉融着血肉。
除非打碎,否则无法分离。
这合该就是一具尸骨才对,他们合该紧密无间地像具连体婴。
“师尊,我回来了,师尊……”
牧白腿软得很厉害,跪坐在冰面上,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声线也颤得非常厉害。
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些。
牧白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可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
隔着厚冰,看不真切。
他想再看奚华一眼,想再摸一摸奚华的脸,哪怕只是摸一摸骨头,也好。
奚华的脸还在,身上依旧是雪白的袍子,但空荡得十分厉害,手指纤细如柴,几乎半截指骨都扣进了“牧白”的血肉里。
抱得是那样紧。
紧到好似钻进了“牧白”的身体里。
而“牧白”歪着头,脸埋在奚华的胸口,像是一对交颈鸳鸯,相互依偎缠绵。
牧白的小尾巴,就缠在奚华枯瘦的腕上,至死,都带着小尾巴。
虽然隔着厚冰,看不清楚,但师尊哪怕身上的皮肉尽失,空荡的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但依旧美得触目惊心。
卧在冰里,似冷刃缠冰,真正是冰骨玉肌,面上一丝血色都无,像极了艳丽的花,逐渐在冰下凋零。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鲜花腐烂。
并不难闻,甚至有些诡异的诱惑。
牧白鬼使神差的,扯下衣摆,一圈圈把拳头缠绕好,然后,在统子近乎是惊悚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地,不留余力地,一拳拳砸在坚硬的冰面上。
一边砸,一边低声喃喃∶“别怕……别怕,师尊,我不是想要伤害你……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
——再亲手摸一摸你。
——想再感受一下,师尊身上的温度。
即便,师尊已经死了。
已死十三年。
感觉也没砸几下,牧白的拳头就见血了,鲜血浸透了拳头上缠绕的布,滴答滴答,正好落在冰上,挡住了奚华的脸。
他慌忙用衣袖擦拭,却越擦越脏,奚华的面容被血迹掩盖,还是那么俊美,却死气沉沉,形容枯槁。
“好痛啊,师尊。”牧白喃喃自语道,“我的手好痛……没有玲珑玉替我承伤,我连这点痛都受不了……”
“我是这么的没用。”
他低着头,肩膀猛烈地颤了几下。
这冰是奉微施法凝结而出,等闲法术尚且不能破冰,更何况是牧白毫无灵力的几拳头?
他只觉得自己好没用,连摸一摸师尊的脸都做不到。
【小白,在你死后的第一年,奚华发了疯一样,各种设法为你招魂,但他的修为被废,根本没办法使用灵力。】
“……”
【只能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神血,一点点在你的尸体上,画满符咒,用血画招魂幡。】
“……”
【第二年,他疯得更厉害了,竟然想出了以命换命的法子……他曾经散尽神血,换了一个去找你的机会……但你没有跟他走。】
牧白浑身剧颤,哽咽道∶“我知道,我见到他了。”
是在那座古寺的姻缘树前,他亲眼看见了奚华,那时如果他跟奚华回去了,也许,奚华就不会绝望之下,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凌迟而死。
可奚华需要他,他的家里人同样需要他啊。
【到了第三年,奚华彻底绝望了,众叛亲离,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帮他,哪怕……他一直在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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