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像猛地清醒过来一般,向殷停递去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随后紧紧闭上眼,凭感觉拽住了左手边,正踩在蒲团上的祝临风的裙角,睫毛抖了抖,鼓足勇气为自家师兄求情,
“祝师姐,师兄他……”
她这不开口才好,一开口真真是天雷勾地火,场面乱无可乱了。
祝临风的眼中栖息着冰冷危险的光,在殷停惊恐万分的注视中,嘴角勾起抹浅笑,向前一个踏步,握住了那柄还在用脑门磕供桌的蠢笨飞剑。
手腕一翻一落,如水的剑光将殷停的惨叫埋葬。
……
殷停这番惨境,还真说不上是祝临风大小姐脾气,完全是他自作自受。
时间推回到时日前,殷停还未来得及消化和祝临风有姻缘的悲惨消息,他们神隐已久的师父便回来了。
有时,师父回来也不见得是好事,对干了坏事而提心吊胆的殷停更是如此。
翌日天不亮,他便被传唤到了思源堂,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他,连姜太平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祝临风也在此处。
殷停乖顺地和他们并肩而立,不着颜色地打量余明。
除了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神情依旧是那副疏懒模样,不像是要秋后算账,况且另外两人也被唤来。他略定了定心,说不准是他这名义上的师父良心发现,打算尽一尽为人师的责任呢?
初时并无异常,余明先是唤了祝临风上前,略说了几句话,接着唤了姜太平,说了几句欣慰勉励的话,最后是殷停。
被留在最后已令人惴惴不安,师父接下来地话更让他心神紧绷,
“静清,当日你帮秋珩入道,代我尽了为师之责,说来该好生谢过你呢。”
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好似真的是感谢,但其中三味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殷停满嘴苦涩地说:“弟子并非有意……”
显然无意两个字抵消不了他私自将恩师之物转手他人的过失,更别说,秋珩更间接因此丧命。
殷停虽不认为此事他有责任,更不会因此心生愧疚,但造成的事实却也是他回避不了的。
好的预感多半是空欢喜,而坏的预感却九成九会应验。
果真是鸿门宴,殷停想。
但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原本被他当作看客的两人,居然也没逃得了挂落。
首先就是姜太平,殷停之后,首当其冲便是她,被师父治了个舍义求生,抛却同门的“罪”。
若非自己便是主犯,他是真想给师父的英明决断鼓掌,当时姜太平想卖了他苟且偷生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以他的狭窄肚量怎会忘记?若不是后来,发觉姜太平是女儿身,秉持着好男人不打女人的优良传统,殷停早与她清算了。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祝临风也没逃得了,被按了个看管师弟师妹不力的名头。
这莫须有的罪名听得殷停都想为他叫屈,管教弟子分明是师父的责任,若不是他甩手出去仙游,也出不了这等岔子,若要治个管教不力,最该治罪的便是他。
当然,这话殷停也就心里瞎琢磨。
就这样,三人齐齐整整,谁也没落下好,一齐被罚了跪斋十日。
离开思源堂时,祝临风肉眼可见的脸色臭,一对上翘圆眼瞪得大大的,下唇中米粒大小的小痣红艳艳,像涂了胭脂。
他没好气地瞥了两人一眼,大抵是记恨他们连累了他,话也不曾说,甩袖走了。
殷停和姜太平一道下山,走着走着,姜太平突然感叹道:“大师兄生得真好看,比女子颜色还好些。”
夸祝临风的,本和殷停无甚么关系,但一想到自己和他那段强来的姻缘,他便觉得浑身难受,装作没听见,接着往前走。
还留在原地的姜太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兄,你上次说的是不是真的?”
殷停扯过的闲篇多了,哪还记得上次说了什么,他没在意,随口应道:“我哪次说的不是真的?”
却不想,祸从口出。
隔天,三人方在供堂打了个照面,当着三清祖师与祖师爷的面,在蒲团上跪下了。
由于祝临风和殷停谁也不想挨着谁,而跪在中间的姜太平忽然像个傻不愣登的缺心眼一样开了口,
她看着祝临风,眼神澄澈地说:“祝师姐,你生得这般美,将来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此言一出,殷停如遭雷击,思维在一瞬间的停滞后疯狂转动。
尘封的记忆逐渐明晰,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说的“是不是真的”的话——
“对了,大师兄有个小癖好。”
“他啊,常说自己本是女儿心,却不想投作男儿身。因此他总是以女相会人,最记恨旁人将他作男儿对待。来日你若见了他,切记不能唤师兄惹了他的性,要唤师姐才是。”
“对了,你可以说,祝他早日寻得如意郎君,如此他必定欢喜。”
记起来了,也死定了。
他僵着脖子向左转动,嘎吱嘎吱是他的颈骨作响,姜太平背对着他,只能瞧见个充满傻气的后脑勺,这傻子大抵还觉得自己聪慧至极。
祝临风垂眸听着姜太平说“恭维”话,抬眼的瞬间,正与殷停对上眼。
视线交汇的刹那,殷停只觉得脑子里噼啪作响,弦几乎烧断,便是最迟钝的姜太平压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不解地回眼看向殷停,眼里写满了——师兄,你不是说这么说大师兄会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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