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瞳孔微微缩紧。
当时的漓阳表面上一派祥和,而实际上汹涌的暗流已经覆盖了整座城市。
“我和谢桢紧急整合了当时的线索,发现他决定在漓阳的一座跨江大桥上动手,踩踏、火灾、爆炸,任何形式的‘献祭’都有可能。”
此去凶险万分,唐拾决定带着资料前往宋柏的大学,确保在某些意外发生之后,依然有人知道事情的始末。
而那天恰好是宋柏的毕业典礼。
“那后来……你们为什么没能阻止他?”宋柏迟疑道。
“因为我。”唐拾苦笑道。
如果时光倒流回,他绝不会回去买那一支康乃馨。
但事情就是那么阴差阳错,命运如同洪流般推着他向前走去。
“我那时候想,这是你的毕业典礼,我不能空着手去。”唐拾轻声道,“你们校门口到处都是卖玫瑰花的,我问了谢桢,他说玫瑰不合适,我就买了支康乃馨。”
他没想到那个卖花的小贩恰好是教宗的一员,在外地某次集会时见过他,把他的行踪汇报给了那个人。
唐拾那时虽然作了伪装,但以那个人的能力,在唐拾毫无防备的状况下,查到他住在什么地方并不是难事,于是等他回到宾馆,放资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是我的错,如果我直接把东西给你就好了,我本来想,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你,起码……起码你得有一个安稳的毕业典礼。”唐拾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有力气重新开始讲述。
宋柏一伸手,紧紧把人拥在怀里。
“然后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的人带走圈禁,谢桢想尽办法破坏掉了其中一部分阵法,但教宗提前作了准备,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直认为他让我杀了周临风这件事毫无意义,如果追究其根本原因,或许是想……惩罚我。”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只不过我这个魂魄比较特殊,他费了不少心思把我养大进入城隍庙,但结果是我背叛了他。”
“他对你做什么了?”宋柏看着他道,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拾脸色极其苍白,这段回忆对他来说显然不太美好。
“二十多年前,他带走了我的魂魄,放进尚且年幼的周临风体内,”唐拾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周临风因为某种原因已经逝世,但其实没有。”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难受和恶心的表情。
唐拾斟酌着措辞,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人对周氏‘洗女’养出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他试图用周氏的血脉重现府里养出来的恶鬼。”
阵法中心一片漆黑,符咒隔绝了外面尖叫的魑魅魍魉,阵外是一片尸山血海。
当时漓阳鬼门大开,阴阳两界昼夜难分,阵法封锁了整座城,交通线路全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而他被锁在阵法的最中央。
唐拾瞳孔缩紧,他被关了很久,已经晨昏不辨,只知道鬼门已开,漓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身上全是腐烂溃败的伤口,疼痛让唐拾冷汗直冒,直到有人拽着他手脚上的铁索把他活活拖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地上扭曲的人形。
那东西跟周氏祖宅里的很像,只不过身体和五官更为清晰,从背后看几乎就是个正常人,被牢牢捆住,在地上蠕动着。
“这是——”
“那不是周临风,那东西根本不能算作是人了,他把真正周临风的魂魄跟很多其他人的放在一起,炼成了那个……怪物,并且失败了。”
想周氏祖宅大缸里养着的那只东西,宋柏背后一阵恶寒。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看到了边上的另一个濒死的人。
唐拾从嘶哑的喉咙里喊出了熟悉的名字:“谢桢!”
“我以为你很清楚背叛的风险和代价。”那人站在混乱的阵法内部,对着他说道,字句清晰而残忍,“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旁边有人拿出两桶液体泼在谢桢身上,刺鼻的汽油味立即充满了阵内,谢桢四肢都被穿了钉子,从嘴里吐出一口混着汽油的血,那人打了个响指,掌心燃起一团火苗。
他浑身血液近乎凝固:“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放了他,背叛你的人是我……”
“你想让他活着?好。”那人竟一口答应了,朝他的方向丢过来一把剑,“不过这是个选择题,杀了‘周临风’,我就让谢桢作为你杀人的证人活着。”
——让他作为你杀人的证人活着。
“或者你要是想眼睁睁看着这人被烧死,也可以。”
唐拾看着眼前那团尖叫的人形,颤抖着把冰冷的剑柄握进手里。那团模糊的血肉上,其中一张脸朝他转过来,动着嘴唇似乎在说话——它竟然还有意识!
周临风的魂魄痛苦地拘禁在那个肉团里面,朝着他发出重叠而模糊的声音。
“杀了我……求求你……”
“求你……”
唐拾双手不住地颤抖,呆呆地看着那张脸上的表情,这一切都错了,本来在这具身体里平安长大的应该是周临风而不是他。
“时间到了。”那人失去了耐性,抬起了手。
火把落在谢桢身上,火焰“轰”一声窜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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