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及沈易之发问，九子沐却站起身来，揉乱他的长发，低声道：“睡觉吧，明天带你去买话本。”
语毕，他转身离开，倒像是不想被沈易之戳穿一般。
他不想，沈易之亦乐得自在，自觉合上了话本，乖乖上床睡觉去了。
——
童黎最近颇为郁闷，偏身旁尽是些不知变通的蠢货，连酒都喝不痛快。
恰如今日，他刚开了那一壶珍藏多年的老酒，便听得属下人匆匆来报：“城主，小少爷他……”
“又怎么了？”童黎尚且不醉，心情便尤其不妙。
“小少爷吵着要见你。”
“不见。”童黎闷闷摆手，痛饮了一杯，却见手下人犹犹豫豫愣在那里，还要再说些什么，只没好气道，“说。”
“小少爷说您不见他，他就把城拆了。”
“那就随他拆。”童黎想起沈迩辰那瘦弱模样，只觉他是在说气话，“只要不跑，什么都依他。”
然他这话刚说完，这酒楼的顶边突然破出个坑来，四下的飞屑与残渣压坏了此间所有，包括那壶美酒。
酒坛碎开的声音惹得童黎眉心一跳，还没抬头，却已经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怒：“我可没打算跑。”
童黎缓缓抬头，满是无奈地看向手持长鞭的少年，明明还是初见时那般明媚模样，此刻再看却是没由来地落了下风，就连问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弱了三分：“你想要什么？”
沈迩辰倒也没想到，自己此生唯一一个推心置腹交下的挚友，竟是这声名狼藉的陌魂城城主。
虽然跟着童黎来到这陌魂城，吃的也好、睡得也香，一路上也瞧见不少新趣的风景，但沈迩辰还是隐隐觉出被背叛的悲愤来：“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纵身跳下，正正落到童黎面前，直ོ韩@各@挣@离言自己心中所想：“你在逃。”
童黎轻哼一声，却是避而不答。
沈迩辰瞧了眼他身边那些已然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魔，大发慈悲道：“我跟你家城主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那些魔便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显然并不想说话的城主童黎。
童黎也觉得十分无奈，但现在要跑，显然已经太晚：“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物，看上你这百毒不侵的身子，于是把你抓回来当药引。”
沈迩辰愣了愣：“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我没有躲你。”童黎尚死鸭子嘴硬，冷声问道，“你只是个药引，我难道还要日日守着？”
沈迩辰隐隐明白了什么，却是有些受伤：“你只是馋我身子？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童黎被他这问法搞得愣了愣，随后才道：“谁同你是朋友过？”
童黎不敢去看他，嘴上却仍旧不饶人：“我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混进玄云阁，利用你天赋炼药，利用你的身子试药。”
甚至，那沐云镜的下落还是我透露出去的。
童黎的眸子暗了暗。
“我没意见，你做这些都无所谓。”沈迩辰还有些不死心，毕竟沈易之也常说，就算是魔物，也不全十恶不赦，“但是我们真的不是朋友了吗？”
“你怎么没意见？”但这话却好像激怒了童黎，他愤而起身，声音都大了几分，“我在利用你，你应该恨我，恨不得杀了我的那种。”
“可是我……”沈迩辰反倒有些不理解了，但到底还是被童黎这幅样子压住，声音都没什么底气，“我不生气啊。”
听少年这样，童黎倒是生出几分愧疚了，明明他才是冷情冷血的魔物、陌魂城城主，却是莫名说不过沈迩辰……
但，沈迩辰应当恨他。
是他，一切都是他，他就是沈迩辰一切痛楚的来源。
童黎顿了顿，到底还是将横在心间的那根倒刺拔了出来，转而刺向沈迩辰：“你知道为什么百毒不侵吗？”
沈迩辰愣了愣：“你知道？”
童黎叹了口气，不愿去看少年的目光：“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沈易之没告诉过你你来自何处，我告诉你。”童黎叹了口气，“一个山洞，布满雷电，你被困在其中，无法动弹，无法呼救，无力地承受着每一道落在身上的雷电，渴求死亡，却始终没有等到死亡的眷顾。”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发觉少年的身子似乎僵了僵，童黎不由得冷笑道，“因为那是我的杰作，而你，不过是我成千上万实验者中的一个。”
“却又偏偏是你，成为唯一一个。所以我安排了这次相遇。”
这话其实不对，童黎也是见过沈迩辰试药才知道这人曾是自己的实验品，但……为了让沈迩辰恨上自己。
他不介意把故事说得半真半假。因为他……他不配了。
童黎狠了狠心，还是将那句话宣之于口：“你该恨我，而不是像此刻一般死缠烂打，渴望我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你本该明白，那根本不可能不存在。”
身后的人像是没了气息，童黎闭着眼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他隐隐生出丝懊悔，但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能留下也不过是仇恨罢了。
只有沈迩辰恨他，他才可能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痴心妄想。
他缓缓回头，却已然瞧不见身后的沈迩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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