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没电了,结束之后开车去了海边,返程的油不够了,所以打了车回来。”
辛久半握着拳,不轻不重地敲在姜何背上:“那你起码告诉我呀!”
姜何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低着头把脸埋进辛久的颈侧,深深地嗅了一下,嗓音松弛而疲惫,像是累了一整天的工作犬,回窝时眼睛耳朵都耷拉下来:
“戴义宏总给我打电话,我有点不敢开机……”
辛久心里忽然颤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收了些,安静地覆在姜何背上,心下已经猜出了大概。
辛久拿不准姜何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已经平静了还是仍旧很失落气愤;辛久只是继续让姜何抱着,耐心又温柔地在姜何后背抚了两下。
“戴义宏说他愿意弥补,”沉默许久,姜何苦笑了一声:“说如果我想继续做科研,他愿意再帮我联系……”
辛久一愣:“又像四年前那样?”
“对。”姜何似是自己也觉得荒谬,忍不住又笑了几声:“像四年前那样……他可能以为,只要我再接受一次他的帮助,他就彻底不用再背负这件事了吧。”
辛久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姜何这样又抱又笑的,是什么意思,斟酌着问:
“那,你要接受吗?你希望四年前的事这样结束吗?”
姜何不说话。
安静了很久,姜何就只是这样抱着辛久,把脸藏在辛久的颈窝,有些不平稳地呼吸着。
“我不知道……”良久,姜何闷闷地说:“我今天才知道,当年原舒辰跟我面临的是同一种情况。都是戴义宏要解散课题组,但自己还不想放弃的情况。”
辛久点点头,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些,柔声问姜何:“怎么了?觉得之前对她有点过分,心虚了?”
姜何顿了一下,并没被辛久有意为之的玩笑话逗笑,声音更低了些:
“就是奇怪……我们面对的是同一种情况,怎么她就会想办法,能化险为夷,继续去别的地方做她想做的研究;我却因为这件事连科研都做不下去了,整整四年也没有想过重新开始……”
辛久听得心口有些发酸:“姜何……”
“辛久,”姜何一吸鼻子,声音明显变了调:“我觉得我很懦弱,是我自己断送了我的科研生涯。戴义宏也好,原舒辰也好,他们自身难保的时候根本没有照顾我的义务。所有的选择都是我做的,我活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自己……”
“姜何……”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辛久此时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先把姜何的话打断了,用不显诚意的惯用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没关系的……”
姜何再忍不住,把抱辛久的手臂箍得更紧,小声地在辛久肩膀上抽噎。
31年人生里,姜何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很糟。
学生时代勉强依凭着父母的指引走得顺遂,可才刚步入博士阶段,刚能勉强用奖金和工资覆盖一些基础花销的时候,刚算是真正走向独立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风浪,就倾覆了自己彼时全部的人生规划。
戴义宏虽然可恶,但就算这样,他起码还能找到某种方法,去面对自己卡在某处的心结。可姜何却找不到任何方法,去面对自己27岁时的懦弱,面对这之后持续了四年的郁郁与怨艾,面对如今拨云见日后更令人心惊的残酷事实。
辛久还是第一次见姜何这样哭,慌张又担心。辛久想去看姜何的脸,想帮他揩眼泪,想望着姜何的眼睛说不是这样的,却无奈挣不开姜何有意收紧的臂膀。
抽噎的声音就在耳畔,辛久的心跳得不安又酸痛。
辛久合上眼睛,轻轻在姜何的后颈上落了一个很长的吻:
“没关系的。懦弱点也没关系的,想要怪一下谁也没关系的。
“人生又不是只能每时每刻都向前走;本来有些时候,哪怕只是留在原地也要花很多力气,就像这四年。
“你从零开始,买商铺,开花店,挣到今天这样的生活;也一样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就像我昨晚跟你说的,我们现在整理好过去的事情了,收拾好心情,前面就只剩下天高海阔的未来了。
“27岁的姜何没能做到的事情,31岁的姜何可以替他再努力一次,对吧?”
姜何的抽噎慢慢缓下来,辛久感觉到姜何松了些力气,扶着姜何的肩膀起来。
姜何的眼眶很红,脸上全是湿哒哒的泪痕,睫毛也被沾成了一绺一绺的。
姜何的声音仍旧有些断断续续:“真的可以吗?四年前没做到的事情,现在会做到吗?”
辛久很温和地对姜何笑着,抬起手帮他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一定会的。”
姜何无法解释自己的这种心理。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的事没有人有答案。但如果这个答案是辛久说的,或是被辛久肯定过的;姜何便像是得到了某种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明,产生一种无条件的相信。
姜何的心情渐渐在辛久的安慰和亲吻中平静下来,奔波整日的疲惫感很快袭来。
姜何去浴室里冲了澡,躺上床从背后抱着辛久,没多久就睡着了。
卧室里一呼一吸的鼻息声悠长而平缓,有种近似婴儿摇篮的、令人心安的节律。辛久在姜何怀里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只有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缓慢地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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