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缓缓抽回手，“说实话，我修道百年来，还未见过相克的灵根入元婴之境的先例。其实若你修为尚浅，灵力冲撞也容易压制，只是你已入元婴，灵力浩瀚如海，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我有一点不明，此症结应早已有之，怎会到现在才发作？”
“不瞒谷主，曾经有位故人将他的元神渡给了我，这么多年方才相安无事。而如今那缕元神已经剥离，所以…”
“原来如此”，苏怀轻叹一声，“这可有些难办。”
见他面露为难之色，楚杭心中越发不安，插话道：“不知若将那剥离的元神再次融入，是否可行？”
“元神融合非一日之功，萧道君的情形已是迫在眉睫，拖延不得。况且，元神是修为的根基，一般而言，元神愈强修为愈强，反之亦然。只有修为比他更高之人植入元神，才可能压制住他的灵力。”
楚杭默然。其实这番话，他早已向沈青云问过，此刻不过还抱着一丝希望再试试，可苏怀说得如此明白，已然是断了可能了。
苏怀闭了闭眼，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修行之路，境界越高，越是步步凶险。依我看，眼下萧道君有两条路可选。其一，废去修为，可保性命无虞…”
这句话如同兜头一桶冰水浇下，楚杭登时头脑“嗡”的一声，手骤然紧握成拳。
萧亦行面不改色，问道：“那第二条路是什么？”
“其二”，苏怀的声音减轻渐缓，“我有一法可暂时抑制你体内灵流，但此法亦有风险，且最多维持十年。”
“十年后如何？”楚杭紧张道。
苏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道：“不知道君可愿与我一赌？”
“赌什么？苏谷主但说无妨。”萧亦行心思敏锐，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若你度不过十年，便是我修行不精。可若你能度过这十年，需得把丹元给我。你可愿意？”
萧亦行平静地听着，凤眸中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几乎没有犹豫，起身向苏怀行了一礼，“十年够了。我本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因果缘由不可执念。只是我眼下尚有不得不做之事，还要这修为一用。若苏谷主肯出手相助，我愿立下血契，十年后定当将丹元奉上。”
他神色如常，可楚杭却如五雷轰顶，忍不住道：“师尊…修行之人终其一生只能结丹一次，若没了丹元，你…”
萧亦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想必谷主要抑制我的灵力，也要损耗颇多，我又岂有知恩不报之理。”
苏怀沉声道：“你可要想好。”
楚杭一时间心神剧震，难以接受道：“敢问谷主可还有其他交换条件？”
“我方才说过，此法不过是拖延之计。十年之后，你师尊依然会面临现在同样的问题。到那个时候，若不废去修为一样会性命难保，我取他的丹元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那这十年之内，谷主有何良策？”
苏怀无奈道：“命数使然，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所谓灵根相克，乃是因为势均力敌。我是水灵根属性，若渡一部分修为，便可暂时压制住萧道君体内的火系灵力。”
萧亦行心下了然，“谷主相助之情，萧某感激不尽。我愿以十年为期，将丹元交于谷主，以遂我愿。”
“若你心意已定，此事宜早不宜迟。渡修为倒是不难，只是解开镇灵钉尚需做些准备。”苏怀挥手招来一名弟子，“你带二位去云溪庐住下，我明日巳时自会前去。”
两人跟着那名弟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条潺潺的溪流旁立着一间石屋。这石屋外设法阵，四面都是光滑的墙壁，内设也很简单，除了桌椅书案外，便是一架寒冰玉床，远远望去通透无比，被淡淡的冰蓝色雾气萦绕着。
寒冰玉床助修行、主疗愈，是极佳的天地灵宝，萧亦行只是静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一丝丝舒缓清凉之气浸入体内，连日来奔波的疲乏也消退了不少。他歇息片刻后，还是开口唤道：“阿杭，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楚杭从进屋起就一直待在外间，未进内室，闻言神色僵硬地走了进来。
萧亦行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劝慰道：“阿杭，因果循环、世道轮回，皆有定数。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自责？”
楚杭垂着眸子，依旧一言不发。
萧亦行起身抚上了他的肩头，温声道：“于我而言，十年已经足够。为今所愿，唯有找出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之人，了却恩怨，还世间一方净土罢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肩头的触感温热传来，楚杭终于绷不住汹涌的悔意与酸涩，霎时间眼眶通红。萧亦行素来要强，因为灵根相冲的缘故，修行之路较常人更加坎坷，这么多年来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才得如今的修为。
师尊在他眼中一直是高悬明月，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那人修为尽失、跌落凡尘的样子。
可他也明白，萧亦行下定决心的事，任谁也阻止不了。
楚杭轻轻覆上那搭在肩头的手，强忍住眼角的泪意，低声道：“师尊放心，你做的决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
翌日巳时，苏怀准时而至，身后的弟子端着一碗汤药。
“此乃镇静安神之用，镇灵钉打入之时并不会有很强烈的痛感，但起开却要难熬许多。这汤药不仅能麻痹感官，也缓解一些你体内灵流的波动。”苏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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