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蛟姑娘, 幸会。”
怀中魂魄回应似的亮了一亮。
三百年前人皇骤然发难,率先攻陷第一座仙山的领兵之人,正是面前这位有着飒爽气质的英蛟姑娘。
诚如君如珩对佛子所言,恨意是可以被光阴的足迹碾平。站在英蛟当年的立场,为己族奋力一搏无可厚非,何况她的战功里从头至终都没有千乘雪的那一份。
她赢得漂亮且独立,并在大获全胜后慷慨地提出优待灵界战俘的主张。如果不是英蛟在战役中负伤,之后又不幸感染不治的话,灵界在主君陨落后的头几年里,应该能少吃不少苦头。
无论从各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只是君如珩有些纳闷,这样一代巾帼女枭雄,见刊史书的痕迹何以那般寥寥,就连身后供奉她金身之所,也仅有龟缩山林的一小间破庙而已。
殿外忽起了一阵风,门闼纷纷闭合,梁间扑簌震落些许积尘。君如珩没在意,怀中魂魄蓦地躁动起来,似在提醒他当心什么。
风停了,经幡卷起了一个角,光团乍然浮空,咻一声冲开幕布,直取君如珩后心。
君如珩侧肩避让,衣角纹丝不动,一抬手,赤色莲纹符箓覆满八窗四闼,以及殿中大大小小各个角落,昏沉衰败的光线立时大亮,英蛟的面容也彻底暴露在光照中。
她看起来英姿勃发,锋锐之气犹如待发的箭矢。偏身后又是一阵袭风,光影溶溶流过塑像上挑的眼角,恍似涂抹掉了那里面的意气,勾勒出一副永垂的哀容。
君如珩让肩再避,这一回却没有留任何情面。他信手掐了一诀,殿中经香火浸润百年早已有了灵性的物件,仿佛感应到灵主潜生的怒气,纷纷哗然作响。
就连神像后挺立的银钩也随之发出刺耳的铮鸣。
佛子犹不肯罢手,君如珩拂袖掀飞了案上香炉,将光团砸跌在地。炉烬扬得漫天皆有,覆落佛子的满头满脸和满身。
“够了,给她留点体面吧。”
君如珩在扬灰里拢袖,借以挡住早就颤得不成样子的英蛟,衔着怒意道:“你拿无辜女子作炉鼎,炼丹供养她魂魄,可有想过她的意愿?一代战神顶天立地,你怎么忍心在她死后百年,残害她曾以性命相护的臣民。”
佛子胸口起伏片刻,唇角微弯,流出尺寸薄讽,“以命相护又怎样,那些人后来又是如何待她的?一缕残魂,一间破庙,就是这个世间馈还给她的全部。你永远不知道,人心可以健忘到何等田地。”
“英蛟,是人界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战神。”
遍地疮痍的山间战场,来来回回穿梭着收敛尸体的兵甲。空气中浮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玉霄瘫坐其中,对外界的一切似都麻木不仁,兀自喃喃。
“在男尊女卑更甚今时的上古时代,她的骁勇只会衬托出身边男子的无能,因而也就成了一种罪过。可笑的是,当日最痛恨这点的,居然是她向来敬重的父亲,也是人界最至高无上的权威,人皇。”
人皇。
这个颠覆了人灵两界百年秩序的狠角色,经佛子之口道来,却充满了浓浓鄙夷。
“人皇一直是个很自负的人,年轻时尚有与野心相匹配的精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可随着毛血日益衰,不断有后起之秀在提醒着他的老去,人皇内心的危机感与日俱增。
他开始痛恨那些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年轻人,其中就有在大战中立下首功的英蛟,一个不像女子的女子。”
牝鸡司晨,阴盛阳衰,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男人们的心头大忌。
“人皇试图用婚事软禁和削弱她,可是英蛟抵死不从,不惜采取另立山头的方式,来反抗父亲的安排。”
玉霄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人皇下了屠灵令,誓要对灵界余孽赶尽杀绝,英蛟就以这角木窟为据点,收容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灵类,也包括我。”
听到这里,褚尧无意识地抬指摩挲了下剑柄:难怪玉霄一只灵狐竟能掀起能量如此强大的异动,原来背后还有更多百年老灵的支撑。
“以人皇心性,势必不能容忍吧?”他问道。
“那是自然。”
佛子席地坐起了身,佛珠在拇指和食指间不停转动,很快就无法分辨刚刚过去的那颗究竟经历了几□□剥,像一挂无解的命运,开端亦即最终。
“他假意称病,遣人送来口信,希望能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再见英蛟一面。他太清楚这个女儿的软肋,英蛟可以扛住刀枪斧钺十八般兵器,却在亲情的绣花针前轻而易举地缴械。”
赤手空拳回到家中的女战神,再也没能全身而退。
君如珩沉吟片刻,“是人皇的阴谋?”
佛子没有否认。
“可胤史有载,人皇最小的女儿是死于战后一场风寒。”
佛子勾唇,补齐了那抹嘲讽的笑:“史书算得了什么?主君在人间游历百年,还看不清盖棺定论四个字的含义吗?那昭柔皇后之死,不也只用一句暴毙,就轻飘飘带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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