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肝俱裂,赤胆寸断。
鲜血洇透了一线天的每寸土地,那夜草叶上滑坠的每颗露珠,都映衬着一张死而无憾的英雄面。
饶是亲眼见过灵兵惨死景象的君如珩,此刻亦感到头皮发麻。遑论对师父之死一直懵懵懂懂,且始终抗拒了解的丛家阿虎了。
眼看丛虎脸色再度发生变化,眉心拧得仿佛梆硬铁块,君如珩明白不能再听之任之。
指间夹着那枚薄如蝉翼的灵髓符,轻轻向丛虎额头一戳——这是陈英死前用最后一点灵力保留下的心音,君如珩听过了无数次,这趟来专程带在了身上——师父的声音顿时摈开外界一切干扰,流入丛虎耳中。
“世传毕方三魂,唯本心一魂最是难得。事实上,何止毕方一族,人也好,灵也罢,本心就如草木根株。一旦失了,便劳枯无常。”
“而经天雷地火而不折不挠的心魂,才是真的千山一碧。”
“阿虎啊,师父来不及教你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悟了。这傻小子,可千万别走错路啊......”
末一句是对灵主的托付。
君如珩明白陈伯的苦心,以前只当丛虎心智尚且混沌,却不想长大也不过就是一夜间的事儿。
丛虎泪流满面,神情依旧怔忡着,眼神却被泪水洗刷得更加沉毅。
他唇间嚅动,喃喃说着什么,君如珩挨近了,方听清,“师父放心,阿虎会,会做,做大英雄!”
君如珩唇边无声勾出一抹笑,伴着惊天动地的一声。
“嗔”字阵,破了。
武烈帝看着阶下乌压压的人头,还有身前被擒时脸上依旧挂着笑的东宫,心口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咬咬牙,捺低声问褚尧:“既然要为自己争一争,此番又为何要回来自投罗网。别告诉朕,是因为你在乎这天下苍生。”
褚尧刚动了下手臂,左右襄龙卫当即抬刀阻拦。他眸微侧,镜框后一掠而过的寒光,竟摄得那两名带刀侍卫不敢再动。
褚尧就这样又趋前了两步,在距离武烈帝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手抚心口。
他垂低的脸颊弧线优美,像晒在日头下的礼器,除了莹润外,更从内而外散发出令人不敢亵渎的威仪。
“从前,孤其实没那么在乎,可是后来遇见了一人,他动辄把苍生掂在心头。时日一长,孤好像变得也有些在乎了。”
武烈帝隐约听出了点什么,他下意识看了看围在四周的襄龙卫,随即望向听獬楼的方向。
褚尧适时挪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武烈帝警惕:“你想干什么?”
褚尧噙笑靠近皇帝耳畔,缓缓道出了四个字。
武烈帝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第86章
褚尧直到说完那四个字, 面上依然挂着笑。
他听之任之地被襄龙卫押了下去,临去时不经意一眼,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 却又好像什么都包含了,直看得武烈帝脚后跟那股凉意瞬间蔓延到颅顶。
襄龙卫:“陛下, 听獬楼那边......”
“别管那个!”武烈帝压根没等他说完, 粗暴地打断, “立刻散出全部人马, 搜查京城,一处都不许放过!”
那襄龙卫一脸懵:“搜, 搜什么?”
武烈帝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脑袋里就如狂蜂乱舞一般, 吵得快要炸了锅。
他只有一个念头:决计, 决计不能让那件东西大白天下!否则......他不敢想。
见襄龙卫仍只是站在一旁发愣,武烈帝抓起腰间符牌,都没看清是什么, 就照他面上砸去:“还不快滚!”
襄龙卫帽子被砸歪了,也不敢伸手去扶, 就这么带着满头雾水和半身朱砂退了下去。武烈帝孤身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四周再没有其他人。
他粗重的喘息摈开了风声, 清楚地传到每一位臣子耳中。
不少人偷偷抬眼相觑,对那声音里无法掩饰的羸弱感到讶异。被帝王摔跌的符牌静静卧在众目睽睽之下, 其上“福禄永寿”四个大字, 忽然多了些许嘲讽意味。
窃议声如同林雾一般蔓延开。
武烈帝无暇理会, 他的脑子正在飞快转动:摸骨笔记的存在, 明明只有迟家人才知道,太子又从何得知?
难不成, 是东宫与迟笑愚沆瀣一气,联手在自己面前演了出戏?
可听獬阁失窃的时候,褚尧明明身在千里外的青州,之后他星夜兼程赶赴回京,一路上都有自己的耳目监听。
褚尧根本没机会与迟笑愚接触,并从他口中得知任何事情。
还是说......
武烈帝阴戾多疑的目光从群臣间一划而过:这偌大朝堂,还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测着帝王家的隐秘?
俯瞰着那些交头接耳的臣子们,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牢牢包裹住武烈帝。他恍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笼中困兽,褚尧冷然如冰的语调环绕在耳际。
“父皇以为,要是那本摸骨笔记流入了民间会如何?届时天下人尽知,他们口呼的万岁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意思,不知会不会像儿臣当初那样倍感惊讶?”
武烈帝忽觉颈后生寒,他下意识转眸,符牌映射出的太阳强光灼痛了他的眼,就如一把骤然砸落的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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