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尧忍不住笑出声,带着轻飘飘的讽刺,“比起衰老,皇帝在意的是他老在了人前。”
陈英觉得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透着诡异的气息,他聪明地选择闭嘴,听褚尧继续往下说。
“皇后惊恐地意识到,她的夫君从皮到骨都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快要认不出来了。
但此时的虞昭柔还不知道,之后还有更骇人听闻的事在等着她。”
第39章
“他们的儿子, 也是虞昭柔此生唯一的孩子,正在一天天长大。
变故发生以前,他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皇子。皇帝倾其所有地爱着这个孩子, 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会不遗余力地摘下给他。
你知道仙山黄雀吗?那是一种很名贵的鸟, 当日夷国进献时多少王公贵族都艳羡不已, 皇帝却把万里挑一的一只赏给了太子。
那真是段好时光啊。”
褚尧说着, 脸上流露出惆怅的神情:“人就是这样, 心头藏了一点爱,再多的恨也不足以将它抹杀, 闲来无事时就会拿出来回味。”
他收回飞远的神思, 对着陈英抱歉地笑笑:“说回正题。”
昭柔皇后对天子一切的狂悖举动都选择了隐忍, 在她看来, 那也许只是为人君者对猝然到来的衰老不适应,又或许是因为不能与她走到最后而感到烦恼。
“但她实在太天真了。
皇帝的衰老一日甚过一日的明显,身体上甚至长出了丑陋不堪的瘢痕。他无法接受, 听从了钦天监里那些道士的话,决定实行换骨。”
“换骨?”陈英忍不住插进话, 这委实有些耸人听闻。
含情目在镜片后寒芒流转,褚尧冷漠的样子仿佛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可他的手却越发紧地攥住栅栏。
“说白了,就是子代父偿。用亲生儿子的根骨代替那副朽躯, 前者将不可避免面临早夭的噩运, 而换骨者本人, 却能福祚绵长。
皇后觉得陛下定是疯了。她哭求、跪谏, 到后来不惜以死相逼,但皇帝的决绝让她如坠冰窖。
虞昭柔最后的希望, 其实是陷落在夫君的一句话里。
他说,就算太子没了,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朕与皇后,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漫说虞昭柔,就是陈英此刻听来也不觉一阵恶寒。
皇帝对青春的追求俨然超越了一切亲情人伦,跟这样一个人一生到老,难道她往后所生的每个孩子都只能沦为他的丹药吗?
“虞昭柔彻底心灰意冷。终一日,她当着无极殿祖宗牌位的面指认,太子并非皇帝亲生,而是她和旁人私通的野种。”
褚尧喉眼收紧,手背绷出细细的青筋。
“皇帝当然不信。可为皇后接生的稳婆亲口承认,娘娘根本不是早产,而是足月生产。照此时间推算,皇后有了身孕的日子,恰逢皇帝北上巡边,根本不足以让她受孕。
皇帝又惊又怒,他明知昭柔怕黑,却将她关在昏暗肮脏的地牢,用最惨烈的手段逼问她说出实情,皇后受尽折磨却至死都不肯改口。
皇帝气疯了,但还是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找到蜂云谷神医迟墨。他想最后验证一下,虞昭柔所言的真假。
迟家有门绝学,叫作摸骨断亲。单从父子二人的骨相,便可推断是否亲生,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金陵城最光华耀眼的那颗明珠,却是个令皇家蒙羞的□□。”
褚尧肩膀微颤,拇指划过食指骨节,在指腹留下深深的掐痕:“讽刺吗?”
他问陈英,但陈英无从置评。
其实,武烈帝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否则不会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不会在遭她背叛后因爱生恨。
这些都是他喝醉以后亲口说的。
褚尧不明白帝王之爱是什么,但他早在少年懵懂时,就体会过帝王之恨的雷霆威势。
“摸骨后不久,就到了太子的生辰。他许久没见的母后终于‘养好了病从行宫归来’,太子欢喜得不得了。
此时他对那些槛外风波毫不知情,高高兴兴吃了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那晚,母后甚至破例让他尝了外祖酷爱的西北烈酒。
尽管气氛融洽,但自小敏锐的东宫多少还是察觉到了母亲这些天的变化。
譬如她瘦了,脸上带着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手腕和脖颈上还有伤。
太子心里头纳闷,可他毕竟还那么小,几杯酒下肚,便枕在母亲的膝上睡去,临了迷迷糊糊地想,‘等明早醒来再问伤的事吧。’
可那晚子时刚过,一阵嘈杂声就吵醒了他。”
三月里惊雷暴响,骤然作雨,狂风穿过檐角回廊,席卷出阵阵锐利的哨音,那一点不像春夜喜雨的吉兆。
褚尧睁眼就看到,母亲被一帮人粗暴地拖到院中,端庄的皇后朝服被扯落一旁,仅剩一件中衣蔽体。在她面前,站着眉眼阴戾的武烈帝,身后就是二人新婚当夜合种下的凤凰树。
倾盆大雨压住了皇帝的声音,他趁着酒劲走出去,想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忽然被乳母捂住嘴按在了柱子后。
“不想死就别出声!”乳母眼眶蓄泪,捂嘴的手用了十成力,掐得褚尧骨头都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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