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魏景明给这架势一吓,两眼几乎落下泪来,稀里哗啦全都招了。
“是是是是是我拿的!其实我 我只是听说——”
黎为龙松开他:“算了,等会儿在听你解释。”他看向那两片简牍,一枚是佛经,另一枚上面绘着某种植物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冷笑,笑他自己,也笑天下人。
这两样东西拿出去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独独与他要找的东西无关。叹世人为了这点东西皆费尽心机,死到临头了却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之璋本是少林中备受瞩目的弟子,他的师父是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后来却因为同方丈的矛盾而几十年静修闭门不出,最后圆寂于一座佛塔中。
他手中有两件对少林意义十分重大的东西,一件是佛经的孤本,另一件则是一本医书中所缺最关键的几页。宋之璋脱离少林后,整个江湖的人都怀疑这两件东西被传到了他的手里,就连他最后不幸殒命,也正和此事有关系。
生前守了一辈子,死后带进棺材里。或许对于沈季明而言,这是害死宋之璋的凶手,也是宋之璋本人的执念。
因此不能动。
山洞里或许还藏着其他东西,沈季明似乎并不打算至闯入者于死地,只是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警告。
除非,他们动了棺材里面。
那现在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黎为龙想到了,同时也这么做了,果不其然,什么也没发生。
他终于又不禁骂两句魏景明:“你看看你,得罪人容易,现在给人赔罪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他话音刚落,天顶也忽然动了,仍在朝他们挤压。
……这真是一点活路也不打算给。
沈祁腾不出手来,黎为龙只得伸手撑住头顶,奈何他伤得比看起来更重,不多一时,已然无力支撑,眼见着顶上的石壁,一寸一寸朝他们逼近。
沈祁试图助他,内力却已经虚耗了不少,扶一把天顶,两侧的墙壁便又维持不住。
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黎为龙几乎绝望,半闭着眼睛瘫坐在地上,长叹一声,冲魏景明道:“早知如此,不该带你出来。”
他语气温和,倒不像是在怪罪魏景明将他们三人一同陷于死地,而是在自责捎带他一起遇险。
魏景明眨眨眼睛,豆大的泪水滚落在腮边:“太师叔——”
沈祁冷冷道:“停了!”
煽情被打断,魏景明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才方知沈祁并不是看不惯自己流泪——两侧的石壁停住了,沈祁撑住头顶,再度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时日。
生机复现,黎为龙喘几口粗气,暗骂沈季明藏东西不填死,非得玩这么多花样。他和魏景明若真死在这里,也算是自己手脚不老实罪有应得。唯独他的亲徒弟,难道真要因为自己师父留下的机关无辜丧命?
不对!
思及此处,黎为龙忽然顿悟了一般。沈祁当初下山也算是奉了师命的,他虽然不知道旧事,可江湖上关于随文珮的传言甚多,难免哪天就会让他获悉真相,会来到这里也不是多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倘若有一个人有资格进入这里,那必然应该是继承了他全部衣钵的沈祁。
按照沈季明这般神机妙算,岂会不给自己的徒弟留下最后的生路?
黎为龙强提最后的真气,感觉到经脉撕裂的疼痛,心道李眠枫该不会天天都受着这份儿罪,也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对沈祁说:“这里我顶着,你赶紧把你师父交给你的刀法全使一遍。”
沈祁脑子没跟上,形势危急,也实在顾不上多想。当下按照黎为龙的意思,将自己最常用的刀法使了一遍。
黄昏刀,刀刀逼人。石壁上顿时布满刀痕,天顶却仍一点点向下移动。
“再换一种!”
或许是这招还不够强?沈祁再度出手,将自己毕生所学逐一使出,可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黎为龙愣了片刻,心想莫非是想岔了,沈祁却忽然把刀一丢,盘膝坐在地上。
为何他已经将师父所授全部招式融会贯通,仍是无用?
莫非,即便他自以为已经练得足够出师,在沈季明看来,却依旧是不够完美的一刀?
想一想,想一想,想一想师父是如何说的。
巨大的恐惧面前,沈祁的思绪仿佛短暂飘离了身体,一幕幕一刻刻,飘过大漠黄沙,武林大会的擂台,北地寒冷的冬天,和他第一次拿起刀的那个春日的下午。
第一次……拿起刀。
沈季明不教他口诀,不教他招式,只把比他人还高的长刀塞进他的手中:“劈下去。”
沉重的刀身带着他的身体下坠,刀掉在地上,好悬砸了他的脚。
“记住这种感觉,刀是不好拿的,因此也不能随意拿起。每当你拿起它,只能是为了你最想做的事,为了你此生心中所想,为了最重要的人。”
他心中所想,只有一件:
此生自在,不留遗憾。
沈祁拾起了黄昏刀。
他只挥出了很轻的一刀,但黎为龙忽然意识到这是很自在的一刀。
石壁崩散,尘土茫茫。
*
游千刃觉得自己倒了大霉,虽然,没有莫名其妙被他拉下水的李眠枫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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