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春望’并非平民游乐之所,而是专门供给大官权贵结交享乐的风月之地。
而这酒肆背后之人,正是文林世子,申高阳。
世子爷耽于享乐,从小便混迹在酒池肉林间,与富家子勾肩搭背,狐朋狗友一堆。虽是质子,可家财万贯,又得文帝刻意的宠爱,自是纨绔猖狂。
三年前,春日杏花飞满地,冲天香阵透承启,文林世子便重金砸了一栋酒肆出来。又一掷千金,请书法大家题了三个大字,附庸风雅。
这一题,便将整座阁楼的奢靡基调定得死死的,再无百姓敢踏足此地。
门口小二身着碧色绸衣,头戴方巾,腰间甚至还点缀了碎玉,一身行头也是价格不菲。
见裴醉李昀二人缓缓而来,立刻机灵又恭敬地将二人迎进三楼北向的玄武阁。
“你们东家呢?”
小二微微欠身,笑得不卑不亢:“禀王爷,世子今日去南郊草场寻大公子,现在还未归。”
“知道了。”
裴醉看向李昀:“今日来得不巧。”
“无妨。”李昀摇摇头,“日子还长,相见有时。”
“好。”
裴醉坐在红木圈椅上,看见桌上早就备好的一壶秋露白,喉结滑了滑,可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真是。”裴醉别开了眼,笑骂道,“非要摆在这里碍眼。”
李昀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看见有酒不喝的裴忘归,颇有一种新鲜之感。
“忘归,你不喝?”
“嗯。”裴醉转而盯着李昀,目光比酒浓稠醇厚,眸中含笑,懒懒道,“有元晦在,我还喝什么酒?”
“这话怎么说?”
李昀刚问出口,便后悔了。
他不该给裴忘归借题发挥的机会。
果然,裴醉闷笑一声,伸出指尖一挑,轻轻拨开李昀胸前大氅的系带,那狐狸毛大氅便顺着李昀的肩膀滑了下去。
“元晦以前怎么劝我戒酒的来着?”
裴醉用手攥着那衣服,飞眉微扬。
“酒中贤圣得人传,人负邦家因酒覆。”
“为兄不敢做因酒误国之人,只好...”他念得极缓慢,唇角漾起一抹微笑,“...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昀心口又开始狂跳。
他一把拿起那桌上的一壶酒,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昂首便尽数喝了下去。
“咳咳...”
淡然悠悠的梁王李昀何时这般仓促地灌过酒,这辛辣之气立刻便涌上了头顶,眼泪顺着眼尾便滑了下来。
“急什么?”裴醉替他抹去那泪水,“好好喝酒。”
李昀嗔怒地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的酒杯。
“不喝了。”
裴醉颇有些可惜地望着那壶中清酒,食指一弯,轻扣桌面。
早就等在门外的小二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一道道地呈了上来。
都是些李昀曾经喜欢吃的清淡小菜,最后呈上一道凤尾酥,内嵌金菊花瓣,外层面酥盘旋,糖霜洒在上面,如同秋日早霜,精致地一碰即碎。
“吃吧。”
裴醉将那凤尾酥推到李昀面前,支着手肘,淡笑着看他。
李昀五年没碰过这些精致吃食,现在再看这奢靡,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元晦,就算你节衣缩食,也不可能解天下所有穷苦百姓之难。”裴醉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不要学老头子那些没用的文人做派,听为兄的。只有喝酒吃肉的人,才能救天下吃糠咽菜的人。”
李昀用筷子夹起那道凤尾酥,小口咬了那爽脆的面酥。
他抬眼,看着裴醉微笑的双眸,微微颔首,亦笑了:“是。谨记朱门酒肉奢靡,不忘路旁冻死骸骨。”
“梁王殿下这般剔透聪颖,为兄实在是不想放你入朝。”裴醉支着额角,颇为发愁,“我怕这大庆最污秽的地方,染脏了你的心。”
“兄长赤子之心依旧,可见,这区区朝政也不足为惧。”李昀软绵绵地笑着将裴醉的担忧和劝退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不再考虑考虑?”王安和那副心有图谋的面皮在裴醉脑海深处转个不休,他不自觉地转着手中的银箸,微微蹙了眉,“元晦,眼看你涉足泥潭实在非我所愿,你...”
“不考虑了。”
听得李昀温和又坚定的回应,裴醉只能无奈笑道:“行了,快吃,不是说饿了吗?”
李昀捏着筷子的手又一颤,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情欲竟比口腹之欲更要刮骨挠心。
罢了,人欲非礼勿思。
他努力压下那些浪潮澎湃的绮思,小口小口地吃着凤尾酥,浅淡的梅色嘴唇染着蜜糖,在烛影下看起来柔软而剔透。
裴醉随意吃了几筷子,便又搁下了,只撑着头,看着李昀柔软的双唇,慵懒地喝着茶,仿佛真是美色当前,无心饮食。
李昀听见对面银箸搁下的细碎声响,抬眼看见裴醉又放下了筷子,蹙了蹙眉:“忘归,你还是没胃口?”
“秀色...”
“裴忘归!”
“好了,我吃。”
裴醉在李昀审视的目光下,又抬手吃了两口,慢条斯理地,一口要嚼半天,吃了几口,脸色便不大好看。
李昀重重搁下了筷子,目色发沉。
“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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