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王,你不敢杀哀家。”她哑声嘶吼挣扎着,“哀家,是临儿的母亲,一辈子都是。崔家,是临儿的后盾。你,不过一个非亲非故的兄长,你猜,临儿会留你到几时?”
裴醉淡淡笑了笑,手臂抬起,手腕微晃,手下的人便将太后恭敬地‘请’上了轿。
一夜的乱象,就这般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裴醉站在空空荡荡的寿安殿里,沉默着,慢慢闭上了眼。
洛桓站在裴醉身旁,低声回报着:“今夜,御马监并无异动,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那帮没根的东西,鼻子比狗还灵。”
裴醉静静地站着,声音微哑:“高家,如何?”
洛桓回禀道:“此夜安稳。”
“诏狱?”
“安稳。”
“三大营?”
“神火和乘撵已经回了南郊草场,二十直卫也各归其位。”洛桓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眼神里隐隐燃烧着嗜血的热切,“殿下今夜此举大快人心,末将以为,若能趁乱借机拥兵压制文臣,清君侧...”
“大庆朝堂上就没人了。”裴醉顺口接下他的话。
洛桓皱了皱眉:“明日,此事就会在承启闹得不可收拾。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自然是有。”
“末将洗耳恭听。”洛桓压着急切,追问道。
裴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府睡觉。”
洛桓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却看见裴醉脸色猛地一白,攥着他肩膀的手猛地扣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
洛桓大惊,想要上前搀扶,那人却微微抬起了手,阻止了他上前。
裴醉抬手擦了把唇边的血迹,那血痕红中带黑。
他眼睛花了一下,掌心的纹路在他眼前忽得模糊成了一片,体内疯狂肆虐的疼痛已经从心口静静地爬了出来。仿佛一支带刺的藤蔓,将他从头到脚地缠住,收紧,再牢牢地攀咬住那柔软的内脏。
入骨之毒,终是渗入肺腑,无力回天了。
洛桓仍是不甘心地追问:“末将跟了殿下三年,知道殿下从来御人有策,用兵有谋,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夜之事,殿下当真毫无应对之策?”
裴醉抬手揉了揉额角,那修长的手指泛着白,眉眼间的笑意也藏不住疲累。
“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微微放下紧绷着的眉峰,目光虚虚地望着漆黑无垠的夜幕,似是追忆,似是怀念,半晌,却只轻声说道,“战场千变万化,再多谋算,也抵不过人心如风动。我又不是仙神,如何能算尽天下事?”
“那殿下难道,便坐以待毙吗?!”
“不行吗?”裴醉淡淡一笑。
洛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向裴醉的目光有些复杂,过了半晌,他点头,退了下去。
裴醉抬袖挥灭了香炉里的熏香,轻轻将木门合上,然后背靠着门,慢慢滑坐了下去。
他终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强撑着去摸腰间的雁翎刀,支在身前,用刀柄抵着心口,试图将坚硬的铁器顶住那心口不断跳动的钝痛。
只是杯水车薪。
“唔....”
他压抑着的轻喘回响在这空旷的正殿中,一阵剧痛猛地砸在那柔软的心脏深处。
“呼...呃...”
他艰难地昂起脖颈,又无力地垂下了头,冷汗早已把脖颈浸湿,锁骨落了一汪晶莹水渍。他一把攥紧了心口的衣服,直身缎布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那人形销骨立的身骨,单薄得几乎要散了架。
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服,在秋夜里冰凉地贴着他消瘦的背。裴醉脱力地将后脑抵在门上,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打了个颤。
真的很冷。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李元晦那温润清秀的眉眼。
“李元晦啊。”
裴醉唇齿间珍重而温柔地辗转过这个名字,那名字滚烫地在心尖上打了一个滚儿。
他缓慢地抬起手,抖着青白的指尖,从腰间拿出一质地姣好的玉片,从袖口中取出一把极小的刻刀。
裴醉冷汗已经将睫毛打湿,可眼尾却微微弯了一下。
他抬起手,将铁刻刀的尖峰对准玉坯的中心,刚要下刀,心脏仿佛被灼热的铁水烫了一下,猛地一收缩。
“唔...”
裴醉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玉,险些将那上好的玉坯捏碎。
他绷紧身体,极为痛苦地昂起头,额角的青筋仿佛活了一般,一根根地蹦了起来。
“又骗了你一次。”裴醉声音微微发颤,冷汗淋漓的脸上竟还残存着一丝笑,“为兄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裴醉身体越来越冷,指甲盖已经微微地泛着青紫,仿佛在身体里疯狂肆虐的蓬莱像是要把所有的气力和温暖都吞噬掉一般。
可那人却并不在意,稳了稳呼吸,低头只慢慢地雕着。
裴醉琢玉一贯很快,可今夜,他雕得很慢,一笔一划,极为专注。
天边第一缕微光,从窗棂中滑了进来。
他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然后,将玉片对准那一道晨光。
剔透的玉片中仿佛隐隐有流云波动,那精致的线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灵动。
“不错。”
裴醉微微笑了一下,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用右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扶着木门喘息片刻,才将眼前的黑雾一点点驱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