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琛拱手道,“这驻军人本来就不多,申总督想把手伸进军营里,也没什么人能让他使唤的。”
“好,剩下的,本王便帮不了你了。能不能把兵带出来,全看你这将如何行止了,陈指挥使。”裴醉笑道。
“是!”陈琛热血一沸,扬声笑道,“绝不辜负将军期望!”
裴醉看着陈琛提剑踩着夕阳走远,笑了笑,撤了刀,倚靠着柴房灰砖外墙席地而坐。
他抬眼看着李昀,朝他张开了手臂,眉眼含笑:“为兄知道,你嫌地面脏。来,坐我怀里。”
李昀退了半步,硬声道:“不必了,我不累。”
“胡说八道。”裴醉扯了一把李昀的手臂,文弱书生险些丢了手中捏着的折扇,身子转了半圈,跌坐在裴醉的腿上,细腰被那人一揽,整个人便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中,“中午也不知是谁,脱力昏了过去。”
“你...”
李昀已经生不起气来,坐在那人左腿上,半边身子靠在那支起的右腿上,脸色忽红忽白。
“你说,申行究竟想要什么?”裴醉捏着李昀腰间的玉佩,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里已经有权、有钱,又捏着承启漕运的命脉,他还想要什么?”
“他想要子昭的自由。”李昀低低道。
“听闻申行对子昭毫无亲情,多年放他一人在承启,也不曾过问。甚至还利用他来联姻,以稳固地位。没想到,竟还有一颗慈父之心。”裴醉眯起眼眸,冷笑一声,“倒是世人眼孔狭小,以讹传讹了。”
“所以,他想要你我的命,也不足为奇。”李昀叹道,“等你我回了承启,必要以子昭为饵,来挟制他的一举一动。”
“你会吗?”裴醉坐直了身子,在他耳边低低笑着,“你不会的。”
“你呢?”李昀转头,鼻尖虚虚擦过那人温热嘴唇,一股酥麻之意从冰凉鼻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李昀头脑轰地一下炸开,眼前发白,手死死攥着裴醉的衣摆,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裴醉一怔。
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像是被蝴蝶翅膀颤巍巍地扫了一下,有些麻。
“你,你会吗?”李昀不想沉溺在这般旖旎的气氛里,于是颤着声音,继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裴醉回神,后背靠在柴房砖墙上,望着天边将坠的落日,垂了眼帘。
“慈不掌兵,仁不摄政。从我掌帅印那一刻,已经抛了仁慈,更别提,现在我是大庆的摄政王。我与子昭亦是多年至交,可若有一日兵戈相对,我,恐怕不会手软。”
李昀心中的双丝网被这冰冷的话砸得千疮百孔。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悲哀。
“你,真的不恨父皇吗?”
裴醉将手臂枕在脑后,眯着眼,去看那挣扎在远方海面上的斜阳。
“元晦啊,我只能往前走。”他轻轻笑着,“不言悔,不回头。”
李昀静默半晌,与他一同望着天边落日沉入海底,将最后的余晖洒向天际。
秋风乍起,前几日还闷热的夜竟然带上了一丝凉意,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李昀轻轻握着脚踝,无意识地揉了揉。
“怎么,凉?”
裴醉拽下肩头的披风,扬臂一展,将李昀裹了进去。
披风上的干爽味道一个劲儿地往李昀鼻子里钻,而他后背贴着那人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像是被埋进了那人的被窝里一般。
李昀忍着想要去抱他的冲动,小口呼吸。
他自己都没想到,年少旖思,越十年,仍不休。
柴房门缓缓而开,玄初先出门,用怀中的酒冲了冲手,见两人窝在角落里,一怔,单膝跪在裴醉面前,低声道:“主子怎么没回去?”
“反正回去也无事,干脆在这里等了。”裴醉挑眉,“问出来了?”
“没能全盘问出来。”玄初声音发硬,显然是有些不愉,“这小子骨头倒是硬。”
“无妨,有多少说多少。”裴醉扶着李昀起身,将披风顺手给他系上。
“是。”玄初撑着柴房的门,将两人引了进去。
地初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往扶宽身上扎针,每扎一针,都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脑袋:“娃儿啊,舒不舒服?”
扶宽目光已经呆滞。
“行了,够了。”裴醉无奈扶额。
玄初硬着声音道:“清纶教本是逃到了海上,后来又回了陆地上,在离望台不远的承友县里隐姓埋名。”
裴醉蹲在扶宽面前,问道:“我曾听焦捕头提起,前一月有采花贼在望台城中肆意作案,祸害了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后来,在承友县的华易村外发现了被打成肉泥的采花贼尸首。”
扶宽眼皮一跳。
“看来,不只华易村一村。”裴醉清淡含笑的声音落在扶宽的耳边,“若你不想说,我便带人屠了村,总会有人肯张口的,你说呢?”
扶宽肿得发胀的双眼一点点变得血红。
“我...我以为...你是好人...”扶宽身体发颤,死死盯着裴醉腰间的雁翎刀。
“既然以为我是好人,又为什么要来刺杀我?”裴醉挑眉。
“我...没想杀你。”扶宽大着舌头,断断续续道,“前几天...张家小子出去卖马...被望台狗官抓起来...连着黑市马棚...一起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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