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后来他的困惑会一个个被命运解答。
他说不清自己看到师尊牵着五脏破碎的师叔冥婚时是什么感受，说不清师尊一瞬入魔时什么感受，他只觉得天好像塌了，心里觉得绝不可能，尸横遍野又强迫他认清事实。
他永远忘不了他狼狈的从玄漱山出逃那天，梦里的那一片红色在他快精神崩溃时跳入现实，问他：【我帮你把命运的道路推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明书瞳孔颤抖的看着它，“你说什么？”
【……萧宴池早就该疯啊，】红屏系统无机质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冷漠而诡异，【他不疯，这个人间怎么生灵涂炭，你又怎么成为救世主呢？】
“……”
明书脑袋里忽然轰的一声，炸得他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地崩溃了，玄漱覆灭的痛在他胸腔里翻滚，他无法抑制的弯下腰，揪着心脏喘气呼吸，泪水盖住了他整张脸，出口的都是呜咽。
“你骗我……”明书摇着头，“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心？】红屏系统不解的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我会把天下都给你，罪名都会是魔尊的，这样不好吗？】
它的主角不回答他，痛得在原地蜷缩。
红屏系统见他如此，真的有些慌了，解释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萧宴池年少时自己选的，不是我逼他的。他本来就应该疯，但是林祈云在他就疯不了你明白吗，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这个天下会是你的，别哭了……】
它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明书从来没有这么撕心裂肺的疼过。
他的师尊和师叔很照顾他，从来不会让他受伤。
但他干了些什么呢。
思绪拉回现实，明书看着林祈云无措的脸，心里像是有刀在割般。
“师叔，”明书低眸不敢再看他，“师尊无罪，都是我的错。”
“……我，”明书的嗓音又哽咽起来，“我本来早就该死的，但是我得先阻止师尊，而且玄漱也不能塌……我是想赎罪，我……”
他越说便觉得自己越卑劣，最后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当年他真的以死谢罪，但红屏系统却警告他：一旦他死，它就会让萧宴池清醒地看着自己把林祈云珍视的人间毁成什么样子，控制萧宴池去把林祈云珍视的所有人碎尸万断，让玄漱彻底消失在仙门。
如此他便苟活了下来。
弑师救世，拼命修炼，撑起玄漱和人间。
最后讽刺的成为万众生灵的救世主，没人知道他脚下踩的是谁的尸骨。
他真的死不足惜，明书想。
身前却传来声音：“明书。”
明书忐忑的抬起眼，林祈云眼中情绪复杂，“……封印的事我和你师尊想办法，你回你自己身体里去。”
明书微微瞪大眼睛，“师叔……”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林祈云打断他，“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叔，就滚回你身体里去，不然我亲自把你踢出玄漱。”
“……”
“该死的人都拎不清，玄漱没有这样的弟子。”
林祈云句句像是敲在了明书心上，敲得他眼眶酸涩，很久都没有说话。
林祈云不知道他作何想法，只能言语规劝。明书如今修为，他若强迫他回去无异于异想天开。
说实话，他心里毫无芥蒂绝无可能，但明书又做错了什么，他天真安稳的长大，被人暗中规定好命运，被迫承受生命难言的凄楚。
他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林祈云沉重地想，大概玄漱山门与天争命，从灵霄开始就是代代悲苦。
两人相对沉默着，直到远方传来无数声隐约的“少主”，明书才开口打破沉默：“师叔，你该走了。”
“不行，你现在就……”
“师叔，你回去以后，把你身边的人检查一遍吧。”
林祈云一愣，明书敛着眸张了张口，却像是被消音一般，最后只无奈道，“你和师尊的记忆不会无声无息的改动，它必然无声渗入了你们之间才有机会动手脚，别太相信其他人。”
“更细节的，它也不让我说出口了。”
明书抬起手，林祈云眼前幻象便连带着明书身影如雾般褪去。
林祈云一惊，匆忙间伸手，却从明书如光点般消散的身体中穿过，“明书！你干什么？”
“师叔，它们视众生如草芥蝼蚁。”
明书恍若未见林祈云的制止，伸手取下自己手指上的掌天印戒。
“它们将我们的命运当作筹码来豪赌，不问意愿，不问痛楚，寂灭天地苍生，只为一人得道。师尊和我，是他们最大的棋子，这场博弈里，谁登顶天下，谁就赢了。”
“我不是拎不清谁该死，师叔。”明书看着林祈云，把戒指递给他道，“只是我若回去出关，我最恨的东西就赢了这场局，与其让它如愿，我更宁愿死。”
“师叔，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我把微命藏在戒指里藏了好多年，现在还给你。你救救被它们摆布的师尊，也救救苍生，杀了它们吧。”
他身形彻底消散，留下最后一句话回荡在灵洞内：
“玄漱剑尊，该以三尺微命，承平天下。”
*
林祈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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