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云觉得很无聊。
于是在雨后寒轻，春意阑珊的早晨，他直接去找了自家长辈。
“洗心革面？”
萧夫人蹙着秀眉，不仅没发觉他的异常，反而握着他的手，神色担忧，“霖儿，我和你爹从未认为你不懂事过，你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
吃喝嫖赌，放火杀人，原来不叫不懂事。
林祈云面上春风和煦的笑差点没挂住，“阿娘，儿子是真心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年苦，咱家也不好过，阿爹阿娘的苦，萧霖都是知道的。”
妇人看他一眼，正当林祈云以为她发觉异常时，妇人红了眼圈感动地看着他。
林祈云：“……”
萧夫人正要说话，一声怒斥忽然打断了她，紧接着就是一阵骚动。
林祈云抬头看去，他隔得远，看见之前的小厮正在叉腰破口大骂，面孔涨红，像是在赶什么人。
“阿娘，”林祈云起身：“我去那边看看。”
“小心些，些许是外面的贫民闯进院里头讨吃的了。”
“嗯。”林祈云拉了拉披着的外袍，捏着折扇，朝后门走去。
他这院据说被远道而来的仙使称为风水宝地，什么都好，样样不缺，鸟语花香景色宜人，就是紧挨着府邸后门，近日又有魔物作乱，时不时就有难民拍门要吃的。
托萧宴池的福，世道艰难，大家活的都不太容易，他那侍疾半天就跑了的小厮下手又重，万一失手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林祈云这才非得去看看不可。
小厮老远就看见了他，想必以前主仆两臭味相投，没少狼狈为奸。
见少爷走来，他非但不停，骂人的气势更足，一连串的脏字都不带重的。
“你也敢来偷看少爷！我呸！”小厮朝跪着的人吐了口痰，“你也配！要不是你跑得快！早就被敲碎骨头拉去喂狗了！上次的事情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倒来自投罗网！！”
林祈云听了两耳朵。
被抓的大概是那个把他推下水害原身染上风寒的人。原主关于这个少年的记忆少的可怜，更多的是青楼小倌香艳场面，他一眼没看过。
“我家少爷来了！千刀万剐都便宜你了！看我们怎么折磨你！”
“你就你，怎么还带们呢。”林祈云揉着额，绕过拐角，来到了后门空地。
几个家丁把一个满脸污垢的小子按在地上。那小子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脏的看不清五官，眼睛却又大又亮，粗看只能分辨出他的眼白和黑瞳。
目测年纪不大。
“嘿嘿少爷，抓住他了。”小厮向他讨好的笑，像是在等着他的奖赏。
林祈云看着这笑摸着下巴思忖一会，想起这厮不仅懒得照顾他生病，还没少在外面犯事把脏水泼原主头上。
于是他伸脚就踹小厮膝盖窝，小厮猝不及防，当场就跪了。
在场人都懵了，连被抓住的小子都抬起头来。
“你想要奖赏？”林祈云把握着人设，扇骨抵着下巴问。
小厮跪在地上，冷汗顿出，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你在本少昏迷那会，哭的倒是厉害，转头偷本少钱财跟你的小桃红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奖赏？”林祈云拿鞋尖踢了踢他的手：“啊？狗奴才？”
小厮浑身顿时抖如筛糠，连忙抬起头，想要抱林祈云大腿认错，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他泣涕横流，满脸惊恐。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少爷……哎呦！”
林祈云当机立断用力踢开他的头，趁着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小跑两步拉开距离。
随即指挥压着少年的几个家丁，嫌恶道：“愣着干嘛？压住他啊，本少衣服很贵的！”
几个家丁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松开少年，压住哭的像个窝瓜一样朝着林祈云爬来的小厮。
而一旁的少年一时得松，有些茫然的起身站在原地，破烂的裤子露出一截苍白至极的腕足，显得上面的青紫更为触目惊心。
瘦的像是风一吹就要吹跑。
林祈云瞥了他一眼，看也不看家丁，“啪”的一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拖走拖走，丑到本少了。”
小厮四脚朝天的被家丁换个方向拖走了，嘴里凄厉哭声不停。
见林祈云不管他，转而开始恶毒咒骂站在一旁的少年，言语极其污秽难听。
而少年面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看过去，眼神是如同看草芥蝼蚁般的漠然。
发现林祈云在看他后，他才后知后觉低头，非常勉强的装出一副委屈模样。
“……”
还不如不装。
“过来。”
林祈云朝他招手。
那少年没有迟疑，立刻就朝他走了过来。
林祈云看着他气势汹汹，差点以为这柴火棍是要来打他。
柴火棍却乖顺的停在了他面前，一张小脸瘦削无比，颧骨突出，就这么抬头看他。
林祈云这才发现他眼瞳虽然如浓墨般，深处却弥漫暗红，黑的不纯不正，像个异类魔族，也像某个姓萧的王八羔子。
然而林祈云没多想，他跟这小子恩怨可比小厮重。
这皮包骨的身子拜他所赐，这瘦削胳膊上狰狞的大小伤痕也全是原身指使人打的。
林祈云将外袍脱下放在手肘上，弯下身子，看着少年问道：“你推我下水，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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