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南荣遂钰!回答朕!”
“……”
百般抢救都得不到回应的萧韫,几乎疯了似地呼喊遂钰的名字。
感官不断放大,他竭力地想抓住遂钰还活着的细节,想从他暂停呼吸的鼻翼间,感受到气流。
瘦弱的身体中,体会到微弱的起伏。
“遂钰求求你,回答朕。”
“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朕,朕向你认错,向你道歉,只要你能睁开眼,看看朕!”
“南荣……”
“咳,咳咳咳!”
遂钰骤然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呛进喉管的水,几乎让他险些将肺咳出来。他惨白着脸,毫不犹豫地扬手,给了萧韫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他无法想象自己真死在水底是何模样,遥远却模糊的记忆,被湖水浸泡后,再度浮进脑海。
不顾一切跳入水中拉住他手腕的萧鹤辞的脸,在浑浊的湖水中,逐渐与萧韫重合。
分开,再重合。
今夕何夕,似乎一切都没变过,但却早已悄然地覆天翻。
寒意刺骨,令他嘴唇被冻得僵硬,颤抖着,根本没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遂钰双眼血红,见萧韫似乎没什么反应,扬手想再度落下,却被萧韫死死控制住肩胛。
男人的拇指用力至发白,像是铆钉般钉死在他的锁骨。
遂钰觉得自己快要被萧韫捏碎了。
褪去帝王这身外袍的萧韫,眼神可怖,比旷野中饿极的野兽还要凶残。
他毫不意外,萧韫会立刻将自己就地生吞活剥。
“这么想死吗?”
“南荣遂钰!你就这么想死吗!?”
“懦夫才会选择用性命威胁!”
皇帝道歉的话到喉头,说出来便变味了。
懦夫?遂钰气得发抖,气血上涌,“是,我就是懦夫,我只有这一条命。”
“皇帝陛下不是很清楚吗,我只有这一条命,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从出生起,遂钰便被萧韫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决定,瞬间剥夺作为人子的资格。
是,这是自古以来皇室为制衡人臣的帝王道,放进史书中,寥寥一笔带过的内容,没人在意这个质子的命运,史官只会称赞皇帝的未雨绸缪。
好像所有史书都会掩盖最血腥的部分,掀起那些富丽堂皇的华贵溢美之词,每个人在滚滚红尘中,皆如一抔黄土。
这让遂钰觉得窒息。
他和萧稚没有区别。
可萧稚似乎又比自己幸福。
“萧稚作为公主,履行皇室成员的责任,享荣华富贵,既代表放弃人身自由,此身为大宸奠基。”
遂钰抓住萧韫的袖角,睫毛卷着水珠,眉眼的水渍顺着骨骼的起伏,汇集成一股涓涓细流,像眼泪,从下巴尖滴落,融入湿透的衣摆。
他委屈地说:“可是我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啊。”
记忆里发馊的饭,粗糙褴褛不蔽体的粗麻衫。
三四岁的小孩子的皮肤最娇嫩,因此,遂钰的皮肤经常被粗麻磨破,嬷嬷便撕下自己的里衣,缝在贴身的衣领袖口处。
“我不敢称呼父母为父王母妃,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太显眼。后来在你面前,我控制自己,避免将父王母妃称作父亲母亲。”
南荣遂钰的前半生,都像是踩着钢丝跳舞。
于皇室而言,父亲母亲已经是极其亲近的称谓,他得在萧韫面前表现地不在乎,才能让萧韫相信,他唯一的心愿只是回家,并非其他什么。
帝王心善猜忌,若让萧韫以为,自己要从南荣王府手中接过什么权力,或许真的只有身死,才能魂归故里。
不会有人喜欢同时品尝绝望与希望的味道。
将未来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后果,便是永夜与白昼不断交替,看不见前路,亦转身后退即时悬崖。
遂钰觉得萧韫可怜,自己也可怜,苍白道:“算了吧,萧韫。”
“我们不如算了吧。”
“……”
萧韫睁大眼睛:“什么?”
第59章
萧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复道:“你说什么。”
“我们算了吧。”五脏六腑像是在燃烧,遂钰根本无暇顾及萧韫的表情,更没办法回以他更大的反应。
他平静地注视萧韫,精神萎靡:“你也觉得荒唐,对不对。”
这段并不光彩的关系,长时间折磨着遂钰的精力。
“太学那年,我早就该意识到,你的身份与寻常先生不太一样,但那个时候我还那么小,怎么懂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盘算。”
“每一次的巧合,都让我以为是老天爷见我可怜,特地派你入尘世拯救我。”
“其实不必老天做什么,以我在大都的地位,只要是个有权势的人,都能很轻易地将我玩弄于股掌。?”
“如果能重来,不,我不愿意再重来了。”遂钰精疲力竭道:“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该嫁的嫁,该杀的杀,这些通通不必经我的手,你自己来不就行了吗。”
“打着历练我的幌子,让我帮你杀人。萧韫,我累了,不想玩了,你重新再找个人陪你玩吧。”
“让他继续做你根本见不得光的情人。”
遂钰招来陶五陈,道:“叫他们把船停过来,私宴散了,陛下要回玄极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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