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钰打算找个舒服的角落坐下,动手抓住锦被,陡然愣住了。
竟是冬日里才拿出来盖的棉被,不,比冬天的还要厚些。
殿内温度舒适,按照萧韫的体格……遂钰用手背碰了碰萧韫的额头,发现他并未出汗,反而双颊冰凉,像是怕冷。
接触暖意的皇帝,不由自主地向遂钰靠近,遂钰呼吸微窒,不可思议,惊恐地向后,匆忙间,双脚踩空脚凳,径直摔倒在床前。
顾不得疼痛,他匆忙伸进棉被里找萧韫的手。
“……”
竟也是凉如寒冰。
难以言喻的酸楚逐渐蔓延,遂钰拧着眉,几度调整呼吸,想要抑制住这份情绪。
良久,他坐着一动不动。
直至熟悉的声音将他神游天外的意识唤回,萧韫哑着声,说:“来了。”
“嗯。”遂钰艰难地挤出音调。
“陶五陈也没通传,真该死。”萧韫说。
“陶公公说你找我,但我来了,你却自顾自地歇息。”遂钰说:“过会我就要走了,下次再见面吧。”
“那你走吧。”萧韫也学着遂钰说话的语气。
遂钰:“赶我走。”
在萧韫身边又做见不得光的情人,又担御前行走的差事,遂钰能听得出萧韫话语中细微的变化,凭着这份本事,才能在皇帝喜怒无常中,找到适合活命的夹缝。
萧韫是真的想让他离开。
将他大老远从府中拉来皇宫,然后再直接送走吗?
遂钰好笑道:“我是你的物件吗?”
说着,他爬上床,故意踩住萧韫的腿,用力,又解气又痛快,竟也有你萧韫落魄的时候。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专等着萧韫生气。
但萧韫摇摇头,重复道:“走吧。”
凝聚在唇边的笑意停滞,遂钰笑不出来了,想到父王与兄长谈论中,提及徐仲辛给皇帝下药。
“软筋散,他给你吃了多少。”
萧韫:“……一点。”
只是一点,何至当日站不稳。
徐仲辛就没想让萧韫活,吊着他的命,又要折磨他。
遂钰心中陡然浮现了个不太好的念头,他觉得不止于此,可萧韫的反应实在是……实在是……
他掀开棉被,试探性地拧了把皇帝的大腿。
萧韫恰时开口:“朕今日觉得好多了,方才服了太医院的汤药,此刻神思倦怠,若你不忙着走,便陪朕睡会,要是有别的事,下次——”
“腿没有知觉,为什么不说。”遂钰沉声。
萧韫:“……”
难得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他闭着眼,自遂钰来,便未睁眼瞧过。
“因为我不懂医术,不会把脉,所以把我当傻子吗。”遂钰声线染上几分冰凉,甚是带着几分难以控制的哽咽。
“朕有分寸。”萧韫摸索着找到遂钰手,说:“你看,朕还是知道你在哪的。”
遂钰垂眼,在萧韫碰到自己手指后,向后躲了下。
啪——
萧韫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顺势向前再追,瞬间牢牢抓住遂钰的手。
素日掌心滚烫温暖的人,此时像是千年难融的寒冰。
褪去锋芒的帝王,初次令遂钰感受到几分坠入尘世的柔软。拥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始终抱着砂砾的角度,体会自身渺小,以仰望圆月的距离观察萧韫。
根源是他们之间并不平等的地位。
萧韫始终能够随意掌握他人生杀,而遂钰却只能保证温饱的情况下,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在鹿广郡的草场中跑马。
但现在,距离好像稍微缩短了一点。
因为萧韫正狼狈地躺在他面前,是个……是个能够杀了皇帝的好时候。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
萧韫:“匕首在枕头下。”
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出乎遂钰意料。
遂钰:“杀了你,也轮不着我做皇帝。”
“玉玺碎了一角,是你干的。”萧韫又说。
遂钰两耳瞬间滚烫,左顾右盼,即便他眼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下意识狡辩道:“不是我,是它自己弹开的。”
皇帝了然,说:“朕怕爱卿摔坏,再三小心,亲自理了那箱物什,没想到还是发生意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怎的,遂钰总觉得萧韫语气温和,却不似往日同自己说笑的样子,明明他离他这样近,却仿若咫尺天涯。
那箱鸡零狗碎的东西,竟不是陶五陈收拾的。
装茶盏,装发簪的时候,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心间陡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令遂钰难以抑制地颤抖,萧韫感受到他的变化,抿唇不言。
“朕不知你会来救朕。”
“所以没想过用玉玺牵绊。”
“想来我们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含着另外一层意思,怕你多心,所以想叫你过来说清楚。”
“仍然如旨意中所说,南荣遂钰起灵,尸身随世子妃回鹿广郡下葬。”
“但你既回京,朕觉得,还是不要带着怨恨说再见。”
短短数日,萧韫便瘦得只剩骨头架,他巧妙地用离开大都吸引遂钰的注意力,而遂钰现在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好骗。
“既如此,何必折腾,我带阿稚离开大都的时候,你便该直接放我们走。”
萧韫忽地笑了声,用气声说:“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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