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越向上,空气越清新,逐渐闻不见那股“烧肉”味了。
遂钰长舒口气,正欲将香囊还给萧韫,摊开手心,惊觉竟生了一手淋漓。
“这里有道盐焗生蘑很好吃。”萧韫边走边说。
……
登上露台,大半秀州主城收入眼底,却不见什么能吃饭的地方。
遂钰乐了,地面分明有油渍,却人去楼空。
“人呢。”
“怪了,明明老奴昨夜来订……”陶五陈纳闷,指着远处道:“那是个台子,有人在前头唱戏,老奴去的时候,方唱罢受喝彩呢。”
看痕迹,不像是仓促离开,若是开店,即便是倒闭,也得发通报叫十里八乡的宾客知晓,后而将带不走的物件二手卖出,或直接堆在角落,自有穷苦人拾走。
陆霖汌沉声:“老爷,此处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径直朝遂钰袭来——
砰!
遂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陆霖汌以掌作刃,生生将箭矢劈成两段。
以遂钰的速度,根本躲不过这种攻击,不,或许也可以称作陷阱。
“这是猎户野外捕兽所用。”陆霖汌双手将箭矢奉予萧韫,掌侧微红。
“怎么不躲。”萧韫用帕巾捻起箭矢,随口道。
遂钰耸肩,躲又躲不过。
“会是猎人留下的陷阱吗。”他轻声。
萧韫:“箭锋看起来并未淬毒,猎户所用大多贩卖,或许只是普通的陷阱,倒置了而已。”
“……”
这话听着严谨,却实在不能仔细推敲,遂钰想萧韫,这话你听着觉得可信吗,却见萧韫已经抬脚往树下走了,只好作罢。
林间鸟叫二三,遂钰遥望远方,瞥见山林深处窜起的滚滚浓烟,蹙眉道:“山中放火,秀州州府不管吗。”
“祭祀月神自然有焚香的道理。”萧韫招招手,待遂钰走到身边,他牵起遂钰,紧了紧遂钰的手,道:“之前告诉过你很多次,好好走路,不要东张西望。”
“……”遂钰挣脱,无奈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用这种语气。”
是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萧韫凝视遂钰双眼,什么时候,这双潋滟着波光的眼睛,变得如此慑人锋利。
像是一把剑,或者什么轻易能够刺伤人的匕首,淬着最纯粹,最凛冽的寒意。
其实遂钰笑起来的时候,即便发自内心,瞳孔倒映着对方,引他发笑的人,也并不会觉得自己得到了遂钰的喜欢。
笑过便算过了,没什么回味,说不定转眼便忘了。
遂钰觉得萧韫奇怪,盯着自己又不说话,故作沉思惹人无端猜疑。
“如果有话要说,直接告诉我就好……如果你……算了。”遂钰点点头,确认道:“以后走路不会东张西望。”
本以为这样便好,谁知萧韫却陡然生起气来,皇帝眉心拧得更紧,松开遂钰,一言不发地向下走去。
遂钰下意识朝陶五陈做了个“他有病”的表情,陶五陈只是冲遂钰微笑,用那种最恭敬的表情。
陆霖汌跟在最末,不笑,也不说话。
入夜,四下静谧,整座城被黑暗笼罩。
大都繁华,表面金玉堆砌,内里更拥有无与伦比的泼天财富。这种地方,大多留不住人。
过往行人皆表情严肃,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极其焦急的事情,为丁点可怜的口粮奔波,早出晚归,金银全部流向更高处,那些世家口袋中。
而秀州民风淳朴,习俗千百年流传未断,口耳相传,延绵不绝。
城东通常是富贵人家聚集之地,家财万贯的扎堆住,惹得贼总往那边跑,后来贵族们砌了墙,正儿八经地与那些普通百姓割地。
越是靠里,里头住着的便越有钱,万籁俱寂之时,倒数第二户灯火通明,骤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可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女人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泪流满面,她怀中的少年在惨叫后昏迷,双手软软耷拉着,手腕红肿,似乎是被什么狠狠勒过。
“这些天他一直被人带去做洗礼,他的手!你看他的胳膊!”
“老爷,求求你了老爷,呜呜呜呜呜。”
“做爹的为什么能亲眼看着儿子去送死!”
“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还会被抽中!”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次都好像要直接缺氧晕死过去。
而男人被推搡着一言不发,双眼定定地盯着某个地方,半晌,突然爆发了。
他猛地抓住女人,激动道:“是我不救?是我不救吗?!”
“我说过要送他去乡下庄子,你非要给他过生辰,生辰什么都时候都有!”
男人咬牙切齿,双目血丝通红,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未及冠都得进备选名册,若不是你要过生辰,他怎会跑不及,被宗祠的人直接抓住!”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别人要孩子,给他们一个孩子就是了。”女人钗环凌乱,鬓角发丝随着动作晃荡,疯道:“直接出去抓个异乡人,让他们代替我的柊儿!”
男人冷道:“隔壁那户也得送个女儿,难道他们不比我们有钱吗?若让他们知道,报予宗祠,全族上下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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