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容棠是直接晕着睡过去的,宿怀璟替他擦干净身子,披上外袍穿了衣服出门回自己房间。
暗格里每天都会有信,他拆开一看,发现流云说大夫已经替盛承厉将那条跛腿治好了,问主子什么时候要他的眼珠。
宿怀璟眯了眯眼,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思索。
他不知道盛承厉这条腿跟容棠有什么关系,他甚至不确定棠棠今天的反差跟盛承厉是否有关,但眼下最有可能的可能摆在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坐在原地半天,提笔写信,重新派了任务。
第二天,仁寿帝取消了上朝,百官开始半休假,日日只需去衙门点个卯就可以回家。
宿怀璟带着容棠去找沐景序,一家五口热热闹闹地玩了一天。
回家的时候宿怀璟牵着容棠,看他的侧脸与神情,心里的猜测似乎有要成真的影子,他低头,压下眼底那层快要杀人的暴戾。
第三天,容棠又开始跟厨娘商量过年期间该做哪些菜,还让双福打扫出一间院子,说想要接祖母和娘亲年后来住几天。
宿怀璟翘了一天班,陪着他闹腾,晚膳前回了一趟房间,看见案头放着的木盒,突然笑了出来,眼底却聚着寒冰。
容棠来敲他的门,说自己快饿死了,要吃饭。
到了夜里,却一边哭一边说吃不下了。
娇气死了,宿怀璟心想。
他俯下身,容棠颤栗着想躲,他却凑到他耳边咬了下他耳垂,轻声道:“棠棠,我送你一件礼物。”
容棠这时候哪有心情管什么礼物,思绪都是涣散的,宿怀璟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他早点结束。
可等睡了一觉起来,吃过早饭宿怀璟送给了他一只锦盒。
容棠疑惑着打开,看见一只通红的眼珠,裹着粘膜,血管清晰,孤零零地放在绒布之上。
他愣了半秒,险些没反应过来。
一辈子没再做过阴谋算计,容棠都快忘了这些东西剥离人体之后,究竟长什么样子。
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淡然,取悦了宿怀璟,大反派轻轻笑了一声,道:“棠棠猜一下,这是谁的招子?”
答案已经浮了出来,容棠不受控制地紧张,头皮微微发麻,莫名有一种在被判决生死的既视感。
他不答反问:“哪天挖的?”
宿怀璟眸光微闪,替他倒了一杯茶,盖上盖子,走过来低头望着容棠,温声道:“一件一件跟棠棠说吧。”
“我帮他做了一件好事,顺手取回了这个报酬。”
容棠微怔,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大反派。
宿怀璟慢条斯理地解释,手指没有闲着,撩起容棠一缕头发慢慢地绕:“腊月二十六,我让人治好了盛承厉那条跛了的腿。”
容棠懵了一秒,瞬间清醒,睁大眼睛,宛如濒死的人找到了救命良药,死死地盯着宿怀璟。
宿怀璟心脏不可抑制地疼,却还是笑着慢悠悠地说:“腊月二十七,我让人偷袭,在盛承厉腹部划伤了一道口子。”
容棠瞳孔微缩,不为盛承厉,而是为了宿怀璟吩咐出去完成任务的人。
这时候的男主多半已经习得了武功,府中也有侍卫守护,想要从他身上讨到好来,一点都不容易。
细微的表情被宿怀璟捕捉,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糕。
宿怀璟压抑着心底的暴虐因子,手指上移,轻轻握住容棠的下颌。
他弯下腰,俯视他的神灵,无限与容棠接近,额头相抵,语调温吞,却裹着难言的危险:“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会不开心。”
宿怀璟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容棠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稍微迟疑一瞬,仰头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
轻碰了碰再放开,安抚意味十足,容棠说:“我没有为他难过或心疼,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陷入危险。”
宿怀璟怔住,那点糟糕到恨不得杀人的情绪迅速被抚慰,他愣了一下,手指力道松开,额头轻蹭了蹭容棠,像是受了委屈在撒娇的宠物。
他贴了贴棠棠,接着说:“然后腊月二十八——昨天,我让人取了报酬回来。”
报酬,即木盒里装的那颗眼珠。
容棠心知肚明,却问:“二十七号那道划伤是为什么?”
宿怀璟反问:“二十六那天的枣泥糕又是为什么?”
于是各自无言,各自心照不宣。
宿怀璟这般关注容棠一举一动的人,或许一时的温香软帐会使人放松警觉,可等到一点苗头漏了出来,剥丝抽茧他也会想方设法弄清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因为想让盛承厉喜悦后再感受绝望,所以送他的那份大礼,误打误撞凑成了这个闭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腊月二十六,盛承厉伤腿痊愈,容棠出现异样,眼神里透着几丝快要压不住的疯狂和隐隐的绝望,不重欲的人疯了一般索取,恨不得溺死在床笫之间。
腊月二十七,流云划伤盛承厉,容棠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所以宿怀璟才敢让流云去给盛承厉下药,然后挖掉他一颗眼珠。
宿怀璟垂眸,望着容棠的眼睛,哑声问:“棠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疑惑极了,也迷茫极了。
梦境是真实,当下也是真实。
容棠救盛承厉出冷宫,教他谋略,为他殚精竭虑,最终却被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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