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寐又把那碗粥拿过来,要亲自喂卫芜僮,却再次被卫芜僮躲开。
卫芜僮不发一言,将那碗粥从沈寐手中夺了过来。
沈寐刚想发火,就见卫芜僮低着头,慢慢地喝粥,一勺接着一勺。
那温顺的模样,跟沈寐印象中别无二致。
沈寐总让卫芜僮乖乖听话,如今卫芜僮真的听话了,沈寐心中又生出一丝不真切感。
“陛下。”
有宫人通传,隐晦地提了一句大抵是朝堂之事。
沈寐听完,摆摆手,自己也起身。
临走之前,沈寐没看见,卫芜僮停下了喝粥的动作。
卫芜僮眼中纳入沈寐的背影。
忽然间,卫芜僮握紧了粥碗。
如果目光化箭……
那当下,沈寐早已万箭穿心。
-
仲冬走过多日,小雪成中雪。
这些时日,卫芜僮都躺在寝殿内,几乎不曾起身。
太医日日来请脉,日日都是那些方子。
在外人看来,卫芜僮的气色在逐渐好转,只有卫芜僮自己知道,药也好食也罢,不过是粉饰表面。
除了太医和宫人,沈寐也时常来卫芜僮的寝殿,几乎夜夜留宿。
一切都跟卫芜僮离宫前无甚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沈寐似乎对卫芜僮没那么苛责了。
甚至有一丝温和的影子。
卫芜僮有时看着沈寐,常常能想起他和沈寐初见之时。
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日沈寐照例起身上朝。
沈寐起身后,卫芜僮便睁开了眼,卫芜僮自钱公公死后向来睡得不好,沈寐一动,卫芜僮便会醒。
醒了,便再也睡不着。
卫芜僮睁着眼,安静等着天明。
听得寝殿外细碎的声响,便知是宫人前来送药。
卫芜僮从前不喜喝药,总觉着苦,后来入宫后倒是时常喝药,如今渐渐的,连味觉似乎都被麻痹了。
一碗药缓缓喝下去,竟察觉不出苦味。
宫人接过卫芜僮手中的空碗,行礼后就要告退,临走前,被卫芜僮叫住。
“有一件事,你可知晓……”卫芜僮神情很淡,看不出悲喜,“皇后,如何了?”
晏殊郦入宫时招摇,殊荣加身,宫中谁人提及皇后不是艳羡垂首,不过数月,现下还问及皇后近况的,怕也只有卫芜僮了。
宫人想了想,挑了些能说的。
“皇后娘娘……惹龙颜大怒,在公子回宫之前便被带离凤仪殿。”
“现下,应当在冷宫。”
不夺后位,却贬至冷宫,这对晏殊郦来说只怕更折辱,沈寐杀人诛心,对待自己亲自选的皇后,居然也毫不手软。
卫芜僮眉眼垂着,又问了问赵邝的近况。
那宫人一一答了。
约莫是赵邝侍奉先皇,又与先太后有过交集的原因,沈寐并没有过多惩处赵邝。
“只是赵公公,如今不在陛下身边伺候,听闻是回了家乡。”
如此也好,卫芜僮应了一声,“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宫人正要转身,却见卫芜僮撑着半身,扶着床沿下了床。
单薄的里衣松松垮垮,有些不合身。
卫芜僮穿好了鞋,又费力地扯过外袍披上,整理了片刻,走动时额间已冒出了些微冷汗。
“公子这是……要出殿门?”
宫人急忙上前,卫芜僮抬手一挥,挡去了宫人搀扶的动作,“怎么?又要拿陛下的口谕来压我,让我待在寝殿内吗?”
“奴才不敢。”宫人连忙低下头。
再一看,卫芜僮已缓缓往殿门的方向走去。
寝殿内外的宫人面面相觑,都想阻拦,却又都不敢阻拦。
连陛下都妥协了一次,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卫芜僮因此畅通无阻,扶着宫墙,慢慢地走到了冷宫前。
说起来,冷宫离卫芜僮的寝殿不算太远,倒是凤仪殿还要更远一些。
只是卫芜僮如今体虚,走三步缓一步,待到冷宫时,已是许久之后了。
阶前白雪堆砌,枯草无边,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卫芜僮扶着墙缓了一会,才迈开步子,踏上枯草。
冷宫外无人守着,连宫人也离得远远的,没人瞧见卫芜僮。
只有身处冷宫的晏殊郦,在听得枯草委败的声响后,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冷宫昏沉,天光不现,隔着吱呀大开的殿门……
曾经明艳的右相之女,此刻衣着狼狈,眼中混沌地望向来人。
卫芜僮脚步一顿,停在晏殊郦身前方寸。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晏殊郦道。
卫芜僮张了张口,本想说不是,偶然一阵冷风袭来,阻断了卫芜僮的话,卫芜僮不由得掩着口鼻,轻轻地咳了起来。
晏殊郦如今的处境确实不堪。
可比起晏殊郦,卫芜僮又好得到哪里去?
卫芜僮咳了一会,终于缓过劲来,道:“我来此,不是为了羞辱你。我只是想起,有一句话,我好像忘了跟你说。”
卫芜僮说得很慢,出乎意料地,晏殊郦竟也认真听着,渐渐褪去了眼中混沌。
“那日你助我出宫,让我此生能短暂地重获自由。”
“无论你为了什么,我都欠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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