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沉着脸,手紧紧攥成拳头:“那他若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吗!”
王墨手指头紧紧抠着车板子, 骨节处一片白:“我嫁不嫁, 和你都没干系!”
“怎么没干系!”玄鳞红着眼,指尖捏着琉璃瓶, 喘了好几口子气,终于忍不住哑声吼起来, “王墨,我想娶你, 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砰咚。
心口子一声响,震得脊背发了麻,王墨整个人都呆住了。
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那是正妻才有的排场。
咋会呢,咋会呢?
王墨头一个念头便是不信,再一想又觉得他是在耍自己。他慌张地咽了口唾沫:“玄公子,你吃醉酒了,快回吧。”
“我最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玄鳞急地喊起来,“你开开门,咱们当面说!”
王墨抿紧唇,瞧着黑压压的长夜,闭了闭眼:“没、没啥好说的,我有相公的。”
又是这句话儿!
玄鳞直觉得血气翻涌,“咣”的一声大响,一拳砸在了门板上。
本来就破得不行的大门,被这一下砸得嘎吱摇晃,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不多会儿,轮车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远。
最后只听得啪得一声门响,屋门阖紧,万籁俱寂。
玄鳞垂下头,瞧着手里的琉璃瓶。
月光淡淡倾洒下来,映得瓶中药草绿盈盈的。
他就那么站在风里,站在月色里,站在茫茫无际的黑夜里。良久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鳞缓缓抬起了步子。
两间房之间挨得可近,就一道土墙相隔。
大门口的地上,是一只竹编的小筐子,上头盖了层布。
玄鳞瞥了一眼,理也没理的推门进去。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退了回来,将小筐子拎了起来。
细长的指头掀开粗布,正如王墨说的,筐子里头放了一坛子酒,还有一油纸包的糕饼。
玄鳞将粗布盖回去,拎着筐子回了屋。
他住的这般久了,屋子里一点儿没收拾过,李家走时啥模样,眼下就啥模样。
玄鳞将筐子放到地上,靠着炕沿,席地而坐。
他一条妖蛇,最是不该喝酒,可是今儿个,他心里头发堵,想喝得厉害。
“啵”的一声轻响,塞子被拔了出来,玄鳞举起酒坛,仰头灌进喉管里。
农家人的酒,大抵不多好。
就算是成亲的大喜日子,也喝不上清泠泠的好酒。
冲口、辣喉,一股子厚重的苦。
玄鳞以往最是忍不得一点苦,眼下却是全然不在乎。
他喝地急,酒液顺着唇边溢出来,流到凸起的喉结上,淌进玄色的衣襟里。
月落日升,远天泛起鱼肚白,朝霞漫天。
随着嘹亮的鸡鸣声,王墨自炕头子爬了起来。
这一大夜,他翻来覆去咋都睡不踏实,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隔壁那汉子。
他咋都想不明白,那汉子干啥会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忽的,外头起了拍门声,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
和拍门声一起的,是狗子呜呜汪汪的吠叫。
自打知道了隔壁汉子进过他的房,王墨日日给门上锁,连平日里随意进出的狗子,也不给进了。
他心里头来气,让狗子睡在灶堂里。可又怕它冷着,单拿了个板子,上头铺了厚实的褥子,给狗子做窝。
可狗子咋也不肯睡,就算日日吹冷风,也要趴在他屋门口守着,可怜巴巴的一声不吭。
王墨本来就心软,就要放它进屋了,结果隔壁汉子一回来,狗子便不听话儿了,一大早就在外头闹人。
王墨伸手扒住炕沿,费劲儿的爬下炕。
他挪到车板子上,扒拉着地,缓缓行到门口子。
日光顺着门缝透进来,冷不丁一瞅,可是刺眼。
王墨瞧着狗子,皱着眉骂它:“一大清早就闹人,你是要干啥!”
狗子听出来他生气,这若放在平时,它定装傻卖乖,伸个毛脑瓜巴巴地来蹭王墨的腿。
可今儿个它像是有大事,爪爪不住地拍着地面,绕着王墨打转。
见人一直不理它,喉中呜呜咽咽地叫唤,张口咬住了王墨的袖口,不管不顾地将人往外头拖。
王墨恼起来,想将自己的衣裳袖子拽出来,可狗子咬得紧,咋都拽不动,他伸手拍它的脑瓜:“地蛋儿!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狗子最怕王墨生气,被打了也不躲,滴溜个玛瑙似的眼珠子偷摸瞧人,却是咋都不肯松口。
王墨抿紧唇,心里头不由得生疑,地蛋儿就是才抱回来可小那会儿,也没这般闹过,他咽了口唾沫,缓声道:“是外头有啥,要我去看吗?”
闻言,狗子动了动毛耳朵,松开嘴里的袖子,朝着他“呜汪!”
板车声吱吱呀呀的响。
地蛋儿拽着王墨,穿过前院儿,一路行到了门口子,直到隔壁的大门前才停了下来。
王墨扭头瞧去狗子,唇线拉得平直,终于忍不住火起来:“地蛋儿!你究竟要干啥!”
狗子慌地毛耳朵贴住后脑瓜,爪爪不住地拍着地。
王墨再不管它要做啥,手扒拉住土面就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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