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执安双臂垂落,眼眸低沉,说“赵啟骛,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掂量着说。”
赵啟骛沉叹了口气,微微仰头,说“这一遭生死一线,世子回来只想媳妇娃娃热炕头,也好过脑袋挂在裘马间。执安的路世子奉陪不起,命就一条,不玩了不行吗?”
沉默。
“我与执安睡了,就须为执安负责么?”
向执安如乞丐乞食一般站在门口,若赵啟骛看得见向执安的眼。
向执安甚至今日还穿了红衣,赵啟骛都未看一眼。
向执安转身轻轻带门。
向执安丢了错金,抬手扔了蕉鹿。
赵啟骛是向执安此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向执安的诚意,但是下山之时意兴阑珊,空手而还。
脱去衣袍,摘了发带,卸了璎珞,一件一件随手丢弃。
山还是山,向执安也从未真的翻越。曾经都未彼此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彻夜难眠,他们曾在夜里交换伤口,曾在对方呼吸里瓦解防备。
到现下有人全身而退,有人愚不可及。
他只穿了薄薄的白色里衣,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与边杨花鞘示意,骑着玉阶白露,慢慢的往南去。
有人在停留,有人在奔走。
春已过境,是仲夏了。
月是黑夜里击鼓的心脏,最后藏匿在山壑与荆棘之后,连月都弃了他。
最后一场雷雨劈头盖脸,在近棉州的地方有等待已久的少年在马边驻立。
向执安神色恹恹,想吐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恶心的感觉久久不平。
向执安整个人就如被抽了骨头的雪貂,挂在马上毫无生气,少年奔来接在怀中。
向执安还未看清他的脸。
再醒来,已是在棉州的院里。
萧慎端着药碗,一脸欣喜,“醒了?”
向执安还是按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眸子都未抬的应了一声“嗯。”
萧慎轻轻的将药碗放在台上,说“未先告知自行来了,还未经许可入向公子院里,对不住了。”
向执安抬手放在额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无事。”
萧慎搓搓手,又端起药碗,说“这药现在不凉不烫,向公子要不要喝一些?”
向执安身子又往榻里陷了一段儿,闭着眼说“不喝。”
萧慎张张嘴,没说话,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向执安门外。
向执安又睡了一觉,梦里没有赵啟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直奔跑,他热出一身汗,好似没有头,有些不悦的扯着里衣。
萧慎站在门外,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帮向公子吗?你手伤未愈。”
向执安也不动弹了,哑声说“不用。”
萧慎也不敢在入内,又坐在这门口。
夜半,向执安被冷风吹的有些清醒,脸上大片的红晕散去,萧慎又探身问“向公子,我可以给你拿茶喝么?”
向执安这会儿也有了些力气,望着萧慎,漠然的说“萧公子,不远从郃都来这棉州找我,若是政事,景琛可全权做数,刘懿司若是你杀的,那么就算你做了那天家我也将你捅死在九间朝殿,若不是你杀的,那你便安心做你的大晟天子,执安不会阻路,话已至此,回吧。”
萧慎听完去倒了茶放在案上,说“不是这些事。”
向执安勉强起身抿了一口茶,萧慎想去扶,最后却没触及。目光落在向执安空无一物的脖颈上,目光发烫,向执安似没耐心,斜眼一瞥,随意放置杯盏,杯盏不稳,掉落地面。
向执安说“那是何事?”
萧慎收拾着碎盏,低着头说“我怕向公子伤了身子。”
向执安轻蔑的笑,说“萧公子真不必使计,说是九州载府,就是一个混名儿,萧公子坐稳了朝堂,该交的,我一并都会交还。”
萧慎说“不是向载府,是向公子。”
向执安懒得去探究这话里什么意思,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
赵啟骛回了上梁之后刘懿司殒命的事就瞒不住了,现下说那赌坊掌事的萧慎便是当年的东宫遗孤。
赵啟骛的脑袋轰然炸开,他撞倒了立柜,狠狠摔在地上,边杨去拉赵啟骛,向执安走的时候的那个笑边杨至今不敢回想,似释然,是不值,还不甘心或者是其他。
边杨说“回去看看向公子吧,向公子就剩自己一人了。”
赵啟骛咬着牙,抱着自己的腿颤抖,手里紧紧捏着向执安的璎珞。
赵啟骛的眼蒙着黑布,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臂膀,苦笑与边杨说“我去了又有何用?”
花鞘与边杨交换眼神,花鞘说“怕向公子…想不开…”
边杨花鞘笃定,经过这几日,只要向执安身子不适或食不下咽,那赵啟骛见了肯定忍不住要扑上去狠狠哭上一哭。
那向公子也不必遭罪了,世子殿下也不必遭罪了。
雪盲么,保不齐人一高兴便好了。
赵啟骛摸着上了马,靠着温度判断外头是白日还是黑夜,探身去摸一摸沙砾,探探是不是出了上梁。
其实赵啟骛心里也没想好,见了向执安究竟该如何做。
赵啟骛已经没了从前策马狂奔的本事,就这么摸索着跟骑驴一样去了棉州。
未近小院,只见萧慎笑盈盈拎着菜篮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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