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抹掉遮挡视线的雨水，默默对自己说。
不能让宋塔司去杀人的。
不能让宋塔司去杀人的……
程乾一遍一遍一遍的对自己的心说着，只希望自己不要停下脚步。不管如何。
他跟着前方的宋塔司穿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然后进了一个小巷子，几分钟后再出来，他看见宋塔司手上多了一个小瓶子。
程乾知道那是什么。
那里面本来应该有一种液体，纯度不高，杂质很多，但如果洒在人的身上，就能让人的皮肤瞬间被腐蚀烂掉。
可惜已经被程乾倒掉了，所以现在那只是一个空瓶子。
程乾远远看见宋塔司随手捡了几张应该不算太湿的废纸，将空瓶子包了一下，跟着将瓶子塞进怀里。
然后宋塔司去往下一条街，下一个藏匿了“武器”的地点。
接下来——
洒进人眼里能让人眼瞎掉的粉末，被程乾拿水冲走了；
装了从毒蛇的毒腺里挤出来的毒液的小罐子，被程乾弄没了；
剩下有两发子弹，十分破旧的，不知道宋塔司从哪儿找到的□□，被程乾砸坏了，子弹也被扔进了河里；
至于那个人踩上去后，就会掉到两米以下的陷坑，也被程乾拿乱七八糟的泡沫类垃圾给填了……
总之就这样，宋塔司为复仇所做的每个准备，每个陷阱，每件武器，都被程乾破坏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留下来。
所以，当宋塔司站在那被填起来的陷坑边上，看见陷阱里面那一大堆垃圾时，脸上的表情自然看上去非常、非常的可怕了。
站在几十米远的街上，程乾透过雨雾，看着宋塔司。
宋塔司转过头来，看向了程乾。
当然，宋塔司当然知道程乾就在身后。
这次程乾从跟上他起就没有掩盖行踪的意思，所以他当然知道程乾跟着自己，知道程乾跟了很久。
但是，直到现在，宋塔司才知道，为什么程乾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到现在，他才敢确定，自己藏起来的这所有的东西，也都是程乾给弄坏的。
因为程乾想要看到自己面对所有准备都被破坏的现场时，会是多么的失望和沮丧。
对吗？
那个画面，可能就像是在看一只，信错了人，而惨败的落水狗一样吧。
第二十二章
宋塔司看着远远站在那里的程乾，不再犹豫，大踏步走过去。
“宋——”
“砰！”
只见宋塔司走到程乾面前，从怀来掏出那个被放空了液体的瓶子，将那瓶子在旁边的墙上狠狠一敲，就将瓶子敲碎成了一件武器模样。
程乾剩下那些话，都被这一记脆裂的瓶子被破开的声音彻底堵住。
宋塔司将碎到只剩下参差锋利尖口的瓶子对准程乾脖子。
“看不出来啊——”
宋塔司直直盯着程乾的眼睛，冷冰冰的说。
“一个看上去只会整天哭哭啼啼的废物，会随便被人欺负，怎么占便宜都说好的笨蛋，竟然，还能干出这么干净利落的事？”
宋塔司握紧了手中的半截瓶子，看着那双红透的眼。
他手中的这件刚被制造出来的新武器，已抵在程乾的皮肤处，只要再前进一点，再多用点力，程乾的脖子就该流出鲜红，给这一方天地，制造点别样的颜色。
“哐当！”
半截瓶子被扔在地上。
宋塔司后退一步，在雨中拍了拍手，仿佛在借着那些雨洗干净自己的手一样。
“你说的对，我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说着说着，他竟忽然笑起来。
自嘲的那种。
“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教会我不要再像个傻瓜，谁他妈都信。嗯？我真傻，对不对？竟然会相信你一个文明城出生的人，会跟我们一样？真是的，我怎么活的这么可笑？”
“宋塔司——”
程乾下意识喊道。
“我让你叫我名字了吗！？”
宋塔司大声吼道，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凶神恶煞，一点都没有从前那种故作凶巴巴的样子。
程乾噤声，看着宋塔司，就像在看一个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宋塔司伸出手，大力的、粗暴的捂住程乾的眼睛。
“别看我，真的！我真的很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眼神。就好像，你们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你们本身就代表着绝对正义和所谓正确，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跟我们不一样——”
宋塔司捂住程乾眼睛的手上越发用力，那力道之大，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生气到直接把这双让他烦透了的眼睛挖掉一样。
“因为你们觉得你们自己高贵，生来高贵，不像我们，对吗？你们不像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该被扔在‘垃圾街’这种地方，被当做垃圾对待。对吗？”
说话间，说话者靠近程乾的耳朵，在那耳边轻声说道：
“我建议你啊，如果不想哪天起床发现自己眼睛瞎掉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你就祈祷你那位来自文明城的、高贵的、把你干净利落丢掉的父亲，他能快点来接你，接你滚回你那个生而高贵的文明城去！”
话音落地，宋塔司一把推开程乾，大步走进了雨幕中。
撑了太久，再也站不住的程乾坐倒在地上，看着视野中的宋塔司越走越远，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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